分卷(57)(2 / 2)
玄之却语如连珠话不停:三次北伐兵败,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他觉得流民一盘散沙,南方也收不回失地,到处都走投无路,有何用,有何用!最可怕的是,他愤然返回蜀中,却发现剑谷众人依旧修着神仙道,醉生梦死,他不满,愤怒,凭什么,凭什么!于是他打开城门,手刃好友,联合秦将邓羌,坑杀绵竹守军!这是报复,哈哈哈!
在那悲怆而又苍凉的笑声中,公羊月身子轻颤,捂住耳朵,拼命地想打断他的话:我不信,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信!
言语攻讦中,玄之从没在公羊月嘴下讨得好,而这一次打蛇七寸,却是占尽上风。
就如同我亦不信你。若非公羊二哥早在北方有经营,你爹他投奔代国,岂会如此顺风顺水?真当公主王孙满街都是?玄之不屑地说道。
公羊月咬牙切齿地重复那三个字:我、不、信。
晁晨夹在当中,更不知该信谁,反倒有些迷茫,但很快,他心中有了主意,起身走到公羊月身前,按住他握剑的手,说道:邻人买了套新衣裳,路遇的商贾说:定价值二金,巧手的绣娘道:织金乃蚕丝,着墨的骚客谈:衣上菊形苍龙爪,回家后新妇一瞧,只骂了一声:死鬼,捣衣杵一打,这面料就跟开瓢的瓜一般!
公羊月什么都没说。
晁晨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试着努力再开口,但回顾公羊月往昔的作为,还有自己未解的仇怨,他实在是放不下身份和立场,再与他温声细语相劝。其实对晁晨来说,也只是有一点点动摇,若今夜玄之不以公羊家为切口,反压公羊月一头,他也不会顿悟
每个人都只有一双眼睛,看到的总是最熟悉的。
公羊月作为公羊迟的孙子,自然无条件信赖公羊家上下;玄之作为曾经的同伴,武林义士的代表,所有的推测皆出于所见所闻所感,亦是无可厚非。无论是正是邪,总逃不过唯心是论。
即便是他自己。
究竟是因为讨厌,所以怀疑,还是因为怀疑,所以讨厌?
晁晨犹豫再三,起身离开。
这时,一言不发的公羊月忽然伸手,拉住了他,抬头是两眼无波,下一句话差点把晁晨魂魄吓出七窍外。
只听他问:晁晨,你怎么在跳舞?
作者有话要说:
思考,今天要不要加更一章2333 加更的话就下午三点吧(≧?≦)
第068章
跳跳舞?
晁晨脑子一嗡, 只觉得自己好似被套在麻袋里打了几闷拳,下意识便扑上去,按住公羊月的嘴巴, 警惕地朝外看了两眼, 生怕他失言, 再说出些古里古怪的话:公羊月,话出无端, 玩笑也该有限度。
公羊月安静地笑了笑, 没说话,却把头向前一磕, 贴在晁晨额头上。
不会是中毒了吧?
晁晨迅速退开, 看他摇摇晃晃要倒,又本能上前扶着, 心跳砰砰, 跟喝酒上头一般, 深吸一口气,拿拇指去掐他人中。
公羊月张嘴就是一口。
鲜血顺着唇齿滑下喉咙, 腥气自鼻孔一冲, 公羊月醒神几分, 按住晁晨手上的齿痕, 也发觉了身子的怪异,匆忙排查一遍, 想起方才喝过的那碗汤, 将他拽到篝火边,指着里头, 低声质问:你在锅里放了什么?
不是我,我没有, 我晁晨第一个念头竟是慌张,而非痛快,他想不到解释的法子,转头拿碗,沫子也没顾得上撇,直接就着锅,连菜带汤舀来,送到嘴边欲要喝给他看。
看着汤汁上漂浮的见手青,公羊月忍着长出一口气,不怒反笑,转脸挥手将碗掀翻在地,顺便把锅也踹了出去。
动静闹得有些大,玄之听见后,出声试探:这是发什么少爷脾气?
东西难吃,还不许不高兴?我揍自己人,碍着老杂毛你什么事了?公羊月扭头喝骂,玄之冷笑一声,当他犯浑,三缄其口,懒得自找没趣。在他看来,那青衣文士既眼瞎到选择与恶人为伍,打骂吃苦也得受着。
外面是唬了过去,可回头一瞧,晁晨为了自证,居然蹲身去捡。公羊月眼生幻觉,又无名火冒,踩着碎片揪着衣服将人给提起来,压着嗓子,冷冷笑道:呵,晁晨,你滑天下之大稽,你不是来杀我的吗,你忘了!
我说过,不会趁人之危,何况
公羊月把脸凑过去:何况什么?
心间闪过好几个念头和借口,却都不是想要的,晁晨语塞,偏头躲他追问。公羊月却逮着不放,人往左偏,他往左转,人往右挪,他往右堵,心里想着反正被外头那杂毛老道发现也是死,保不准还生不如死,倒不如
公羊月拔出晁晨腰间的匕首塞过去,一面靠近,一面将食指贴在唇边微笑,耳语道:记住,杀人,不要有一点犹豫,就像在俱舍书馆那样。
我晁晨握着匕首,手腕微微抖动。大片阴影从头罩下,他背靠着寒凉石壁,急得热汗淋漓,一时犹如水火煎熬。
晁晨,你真的杀过人吗?
公羊月眼中没有一点光,语气更有别于往日的捉弄说笑,晁晨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了蠢话,他会抬手先把自己掐死。
嗯?
晁晨吸气,用力推开他:没有,从来没有!
那一刻,他心里蓦然悲凉,无法直视,也无法正视自己,恐惧裹袭而来,他觉得自己被吃得死死的,这辈子都不会是这个剑客的对手
他怎么会是对手!再好吃的食物顿顿反复,也会味同嚼蜡,再有趣的故事逢人就说,也会索然无味,杀人本就是一锤子买卖,拖得久,攥着的那口气就散了,不是不恨,不是放下,而是本能的畏缩。
也许公羊月厉害之处,不在于崔叹凤所说气死敌人,而在于他比孟不秋更能攻略人心。
真教人失望,如果你刚才真捅我一刀,我会敬你刚毅果决是条汉子,不过,那样的话,你就只能留在山里喂熊了。公羊月把刀子调头,顶在晁晨腹部,但他没有推出去,仰头直望沉沉的夜幕,而后松手。
刀子锵啷落地,晁晨从他脸上读出挣扎。
但公羊月惯会掩饰,如果不是中毒,也许连这一分挣扎也没有机会见到。
晁晨心里想:这个别扭的人,希望的应该还是自己不动手吧,应该怎么做,和想怎么做,从来都是两个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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