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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间的血脉相连,令他终日惶恐不安,等到第十日,他再等不得,怀疑塔中有变,便夺马飞奔长安,找到杜孟津,让他把姑姑找回来。
他很聪明,也很幸运,很快寻到杜孟津在长安的据点。
当看到那眼眶黑青,神色疲惫的男人时,他先是一愣,而后扑上去,紧紧捉住那人的手臂:救救她,救救她,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云思姑娘去了瀚海?杜孟津很快反应过来。
庾明真连连颔首:这几日我昼夜难安,只怕,只怕是
明真,勿慌乱。杜孟津极力安抚男孩,自己却浑身颤抖,扶着房中的屏风,才堪堪站稳腿脚。长安的情况亦很糟糕,好不容易打通了内外,只等他送人出城,过了剑门,下到巴蜀,便可安保无恙。
短时间内,他无法离开。
杜孟津拉住庾明真的手,他知道这个孩子身子骨羸弱:你听着,我先着人送你回荒唐斋,再尽量调些心腹前去瀚海,我保证都是武功好手
不,你去!庾明真脸色一青,打断他的话,非常强硬,只有你去,我才放心!除了你我谁都不信何况,何况若是最后一面,你这个傻子还没说出心里话,你想她一辈子都听不到吗?
庾云思曾说过,这个塔事关机要,越少人知道越好。
够了!杜孟津呵斥一声,紧紧按住他的双肩,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和道,你怎能咒她?何况你小姑姑武功高强,定能支撑,我向你保证,只要这里的事一了,我便立刻快马加鞭赶往瀚海
庾明真向前抱住他的腿,绞尽脑汁想劝他回头:那些紫藤不是老林种的,是她,是她亲手植的,她从老林那里听得,说你小时候在长安,家中便有一棵,总爱在下头晒太阳。后来有一日,你又夸那佛见笑清秀,她便又种了不少
门外小斯来喊:杜先生,各路人马都在城东候着。
杜孟津闭目,已是泪涌如注,几番挣扎后将庾明真拂开:我会派人
庾明真心慌,死死抠着人手掌不放。他从小到大都没哭过,眼泪却在这一夜流干:你去见见她,去见见她!你不是思她爱她慕她吗?难道这份情意在你心中,就如此不重要?
云思姑娘的情意,杜某无以为报,今生非卿不娶,但是孩子,杜孟津抚摸着他的脸,摇头,这世间还有许多事与情意并重,甚至更重。
庾明真摔在地上,绝望地苦笑:我不会再信你一个字!
那根从怀中带出的白玉簪落地,碎成两段。
杜孟津心头锥痛,却没再回头,只看了一眼长安如昼灯火,立马扬鞭领人远去。庾明真则被留下的亲信打晕,带回敦煌。
五天后,等他再返回荒唐斋时,既没有见到归来的庾云思,也没有见到留待的庾明真,迎接他的,是一个姓应,世代居住在博格达山脉中的猎户。猎户受人之托,留下了一张绣着凤麟纹的锦帕,随之口传的还有一句话
君既有负,妾自当忘。
虽是切肤之痛,但转念一想,未必不是成全。他终是没有第一时间赶回,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的当是守护,既有辜负,那所有的后果都得受着。
杜孟津做到了那晚在长安应下庾明真的话,再无娶纳,就守着荒唐斋,盼望有一日庾云思气消,能再叩开那扇铜环映绿的门。
院中的紫藤开了又落,斯人却始终未归。
直到一日,黑市里来了位白发长衫的翩翩公子,大摇大摆迈入荒唐斋的大门,无一人能阻拦。
庾明真登门,不再是垂危吐血的小孩子,已是苻坚麾下赫赫有名的暗将。
杜孟津屏退了旁人,与他在院中清池旁对酌。往事纷至沓来,教人难以开口:你姑姑她,可还无恙?
庾明真捏着酒杯,好整以暇望着他:我此来关外,就是来拜祭她的。
你说什么?素来稳重的杜大公子,不慎撞翻了酒盏,产自西域的葡萄美酒,染红了衣衫。
你还不知道吗?她早就死了,死在了瀚海,你忘了,是你不肯去见她最后一面!看他失态,庾明真也有些讶然,但很快痛恨上头,将理智抛掷脑后,偏字字句句如软刀子割肉,她待你极好,怕你伤心,只字不提,可你又是如何对她的?
庾明真提起酒壶,一饮而尽,随后呵出一口气,望着一如往昔的紫藤花架,面无表情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庾家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为感谢小可爱的支持,明天加更一章,周末两天都有更新哦~(好吧,其实我是想赶紧把剧情过掉,然后回归甜(搞)美(事)的日常
第039章
杜孟津这才知道,庾云思竟是传说中那位武林至尊的后人。
庾麟洲死时,除了留有纯心赤子和龙坤斗墓的传说外,其实还给庾家子孙留下一封遗书,直言后辈绝无可能超越他今日的成就,并勒令子孙在其亡故后避世不出,不得练武,不干预江湖恩怨,不涉及朝堂争斗,更不要碰留下的将旗。
族中皆疑惑不解,无一人明白他的用意,直到陆续有族人英年早逝。
庾明真的父亲死时还不到而立之年,留下幼子不足十岁,已是满头白发。早衰之兆明显,别说习武,成年后想如常人般生活尚且困难。族中怀疑是血脉出了问题,因为庾麟洲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海外飘摇的二十年,他们怀疑,他曾中过奇毒,或是误食奇物,甚至是中过神仙咒术,总之会祸及后代。
这种病来势汹汹,一旦习武,则会加速爆发,到后来,即便不习武,想安享天年也如痴人说梦。
人心惶惶之下,有人大但猜想,龙坤斗墓中或许会有解救之法,纵使没有,弄清楚渊源,说不准也能破解。
只是,没有一个人知道龙坤斗墓在何处,庾麟洲甚至不需后代拜祭。
就这样,在父兄死后,不愿庾家绝嗣,庾云思带着小庾明真踏上了寻访之路,根据庾麟洲先造陵墓,晚年则常出入沙漠的线索,想要进入沧海藏珠塔,拿到指引龙坤斗墓的地图和钥匙。
那年月圆,她只身前去,成功进入了白塔,只是败于最后一步。死前,她将取来的钥匙、地图和锦帕交给了因为追逐猎物,误入瀚海又掉落白塔的猎户,而应家的先人因感念救命之恩,则世代留在敦煌荒唐斋,守护杜孟津,为其送终。
庾明真说完这个故事,忽地振袖,两指作剑,点在杜孟津的额心。
应无心的父亲在塔楼放了一箭,却被轻而易举攫住,那个白发男人已经拥有了高深莫测的功力,隔着十丈,能反手掷箭,将人击落。他心如明镜,知道这猎户一家是敬遵姑姑的指令,没有痛下杀手,只是警告他们,若不想再有人伤亡,便闭嘴当哑巴。
看在姑姑的面上,我不会动荒唐斋,庾明真走得毫不拖泥带水,如一抹浮萍,孑然独身,其实回首少年时,也并非全是你的错,甚至可以说,你并没有错,只是思量到今,仍旧无法放下罢了。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你作我的姑父。
真相来得出乎意料,根本不需要庾明真出手,杜孟津的精神已然崩溃。那一阵子蔺光失踪,荒唐斋受创,中原武林亦有变故,本已是多事之秋,这一激之下,神思恍惚,便造就了如今一日一忘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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