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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火焰后头是一个巨大的白茧吊在半空,乳白色的细丝布满天顶墙面和粗粝的底板,依稀可辨人形。

那是?我的那个天老爷哟,是个女人!双鲤怪叫一声,这塔真的会取人性命!

焉宁两手交握,为了瞧得仔细,不自觉上前,竟生痴妄。双鲤这会子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又换作她把人给拽回来:别去,你给我站远点。说着,把人推搡到入口,自己解下外衣把火苗打灭,这算个什么事儿啊!万一是个女鬼,没给烧死,反倒给烧活了,那还得了。

第037章

等星火熄灭,双鲤已累得喘不上气,摊开手脚,就地一躺。不过,脑袋却没搁下去,不知哪里冒出个空盒子,将好把她脖子给卡住。

别动。

焉宁指着盒子,又冲着那人蛹蚕茧比划,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她动了盒子里的东西,所以才会被困住。

所以,你到底是选对了,还是选错了?双鲤一个打挺翻起身,一脚踹向空盒,盒子撞在石壁上,从中断成两部分,左侧的盖子飞进人蛹,两侧的白丝一卷,便不知其踪,右侧的盒体则反向弹飞。

焉宁苦笑:我也不知。

当然是错,如果对,你们俩小鬼早就已经离开这座塔喽。公羊月避开那飞来的木盒,快步上前,在双鲤脑袋上来了一拳,呵,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你这小祸害看起来命硬得可以。

骂她是乌龟王八蛋?

仅有的那点感动在公羊月开口的瞬间破灭,双鲤叉腰,反唇相讥:素来听闻只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敢问是哪个在吠?

焉宁在旁看那红衣带剑,不可置信地咬了舌头:双鲤,这是你哥?天知道这一幕给了她多大的冲击,在她的印象里,磨难重逢,不是该抱头痛哭,相互安慰才是,上来便是唇枪舌剑,这算哪一出?

谁是他妹,慢死了。

谁是他哥,蠢死了。

口是心非兄妹俩的角力,是在晁晨吃痛的呼声中结束的,那只飞出去的盒子被公羊月避开,却将好砸到他额头。

公羊月,都说了不要乱碰这里的东西。晁晨抓起盒子要扔,一双苍老的手及时伸过来捧住。

杜杜老爷子?

繁兮和应无心一左一右守着,老人跪坐在地,将空盒紧紧抱在坏中,向着身前,迎风流泪。

她是谁?晁晨低头,轻声问。

我不知,我忘了,我忘了她是谁!杜孟津那张和蔼的脸瞬时变得扭曲狰狞,他将手头的东西重重一摔,反手拽住晁晨的衣襟,你告诉我,我忘了什么!她是谁?我为什么会忘了她?

明明鹤发鸡皮,是个行将就木的垂死之人,却凭着一腔意气,迸发出夸父之力,应无心上前按住老人的胳膊,身为练家子,居然未能将两人一次分开。

这时,繁兮开口道:她是庾云思。

庾云思?

杜孟津捧着心口,脑中如走马观花,时笑时哭,时怒时恼,最后一口气卡在胸臆,提不起,吐不出。

郁怒不解,血气痹阻,这是脑卒中之兆!公羊月拂开众人,跃至老者身后,与应无心一左一右运功,替他护住心脉,顺气疏风。

两人收手,老人呜咽一声,倒在地上,手中紧紧攥着那张锦帕

云谁之思,美孟庾矣。

老爷子怎么也来了?荒唐斋主人亲自出面,放在平日,那是天大脸面,足可吹嘘好一阵,可眼下人老头倒地不醒,没准这辈子都醒不过来,双鲤心中是又愧又悔,只觉祸因己起,浑是伤情。于是,她忙喊上焉宁,又是托肩,又是靠背,还不停用手替他按拿手臂穴位,疏导经络。

晁晨出声探问:怎么样?

公羊月拭去额上热汗,惯是没好话的:没事,顶多也就是成个口眼喎斜,麻木愚拙的瘫子。

双鲤闻言,瞪了他一眼。

公羊月不甘示弱:可见他频频失忆,便是因这事折腾,人心最是脆弱,没死已经很不错了,还想如何?解铃还须系铃人。

可是因为那名为庾云思的女人?

晁晨想起方才叫破玄机的繁兮,正待详问,却猛然发现那黑衣女人和沉默弓手在他四人围着老爷子时,已悄然退开,径自朝人蛹走去。繁兮向着后方,对攀到高处的应无心比划了一个手势

射!

箭矢如流星飒飒,穿过白茧,扎在人蛹心口。渐渐地,伤口涌出黑血,一路腐蚀白丝,淌到地上。那样子,像极了躯壳被活生生剥开。所有人都起身回头,只见蚕蛹里的女人衣服仍旧完好,秽物染过右衽,却仍清晰可辨绣着的凤麟纹。

左腰下两寸。繁兮指挥,朗朗高呼宛如坐镇沙场的女将军。

应无心张弓搭箭,公羊月几乎同时拔剑包抄,奈何他早有防备,贴墙疾走腾跃,凌空又挽弓连着放了两箭。

第一支羽箭被从中劈开,力分两侧,一别为二,并没有伤及人蛹的肌肤,只单单将白丝抹开,而第二支冲劲儿锐减,只锉断腰带上系着的绳带,落下一只弯月觿。

剑风追来,应无心落地,举长弓硬吃了一招,只闻弓断弦铮,雪色从刃停在他额前,削去一缕碎发。

你再走一步,我就杀了他。公羊月反身向后,将剑柄交换至左手,压住应无心的脖颈。

繁兮打了个摆子,没有停步,浑似个孤胆英雄。她将头埋得很深,又猛然抬起,咧开嘴,似哭若笑:你杀了他吧,不然谁都出不去。

应无心把残弓砸在地上,不可置信道: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告诉你这里的机关,你就跟我走的!

是你告诉她的?公羊月拧剑,将人往回拦。

面对应无心的质问,繁兮一语不发,但黑衣衬托下的背部曲线却明显一紧,她害怕,却不敢言,更不敢回望他的眼睛。

那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不说话时,存在感极低。

繁兮知道,有她的地方便有他,他像影子一样无所不在,总是叫人安心,即使这朝夕相伴的十年来,他们每日相见不过草草几面。这样的感情超越了世俗的轰轰烈烈,如流水一般绵长,缺了谁都不完整,拿起来便不可能轻易放下。

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情。繁兮绝望地闭上双眼。

公羊月什么时候肯跟人多费口舌了?打从他开口问第一句话起,晁晨就隐隐感觉,他绝不会动手,登时有些情急。这女人连相伴多年的应无心都可以放弃,若真是一腔孤勇,谁又拦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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