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1 / 2)
会变成连自己都憎恶的存在。
所以,无论坚持得有多么痛苦,都不能够动摇。
只需一念之差,保卫者就会变成加害者。
越是强大的人,越容易忘记生命的可贵。
若所有强大的人都笃信胜者为王的逻辑,那样的世界与地狱无异。
他明明不曾亲身经历过那样可怕的世界,却觉得自己好似已然很熟悉,并且忍受了太久太久,以至于一旦想象那样的场景再次出现,就觉得快被绝望与挣扎淹没了。
而他亲身经历的是什么呢?
是自幼在尸山腐水中长大,终于成为了一个最擅长杀戮、背负恶名的怪物,又怎么忍心看着一个小孩步入自己后尘。
可他即使这样想了,也没有权利阻止他人主动寻求更强的、自保的能力。
魔族一日不除,生命一日无法被当成生命对待。
殷洛在营帐外铲炭火。
因为出来好几日,一路有惊无险,看到平安抵达太涵的希望,一行人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商量着晚上做些烤物。擅厨艺的妇人说用明火烤出来的味道都不对,须得用炭火。
此里哪里来的炭火的咯?
个么拾些木柴现烧撒。
就这么敲定了。
沙漠里风大,炭火不容易烧,他们挑在营帐后方靠石壁的一个角落烧。
木柴大多被半埋在黄沙里,大小也很不一致,收集起来需要不少体力,是青壮年干的活,可这一行人了健全男丁着实很有限。殷洛生于皇家,虽然之前没干过这种事情,来的路上也算有过一次经验,勉强挑了个青年和自己一起去了。
柴火有些不够,青年又去拾了。
殷洛用铲子翻了翻,让被埋在下面的木柴接触到更多空气,因为经验不足,翻完之后被烟熏得迷了眼睛,扶着铲子,想:那个青年怎么还没回来?
不一会儿,浓烟散了开来,殷洛挥开面前的烟,睁开眼睛。
地上是红色的。
红色氤氲在沙地上,勾勒出卷曲的图腾。
殷洛将视线移向鲜血流淌而来的方向。
嘀嗒、嘀嗒。
本应该出去拾柴的青年双目大睁,双足距离地面两厘距离,被挂在一双指甲发黄的手上。
死不瞑目。
挂着尸体的手慢慢地移开,露出一张狰狞而得意的脸。
他也许曾经是人,但现在已然不太能看得出来。
丑陋不堪、堕落疯狂。
这一路行来,青泽嘴上刻薄,动作上倒一直很护着殷洛,遇到的魔族几乎还来不及近身就被青泽解决干净,就算近距离接触也无缘仔细观察,这还是殷洛第一次独自面对这种摧毁了整个人间的怪物。
见殷洛看着自己,那魔物开心极了,雀跃着把破破烂烂的尸体往殷洛面前递,好似以为这样能讨好殷洛似的。
过了许久,发现殷洛没有要接的意思之后,它愣了一下,看了看尸体,觉得必然是这个尸体太拿不出手,便把尸体往地上一丢,气急败坏地踩了好几脚,好生泄了一番气。
殷洛看了眼被丢在地上的尸体,想起自己手里握着一把铁铲。
是农忙的好家什,铲炭球的好用具。
杀人的好凶器。
魔物仍在拿尸体泄愤,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个世界怎么会又变成这个样子。
都怪你。
你早就该死了。
殷洛咬了咬牙,握着铁铲,一步一步向魔物走去。
魔物从殷洛迈出第一步就不停地发出喜悦至极的、呜咕作响的声音,在殷洛走到与它一步之遥的时候,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它的眼里是疯狂、欲望、贪婪、杀戮、痴迷、狂热、暴躁、麻木、残忍。
和虔诚。
殷洛的脚停在魔物的面前。
他们距离很近,近得殷洛能清晰无比地看到魔物灰白色的瞳孔和身上的纹路。
虽然不是全然一致,却很难说不似曾相识。
也许才转化不久,魔物的肢体在做攻击以外的动作的时候还有些僵硬。
它低下头,几乎是匍匐在地上,用畸形可怕的手小心翼翼托起殷洛的脚,用那糊满口水的、脏兮兮的嘴去亲吻殷洛的黑色纹龙的鞋尖。
好似在朝圣。
抑或在供奉唯一的王。
可惜他没能完成自己的动作。
他的手被殷洛狠狠踩在了脚下。
魔物看着那随着殷洛动作在鞋上飞舞的龙纹,口齿不清地发出咿呀一声,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殷洛看着它,憎恶得几乎在颤抖。
好似在看一坨不应存在于世界上的、肮脏不堪、恶心至极的垃圾。
阳光下,铁铲反射出锐利的光。
棍身光滑,铲锋厚重。
被高高地扬起,狠狠地砸在魔物身上。
铲尖捅进魔物的肩头,发出裂帛似的声响。
魔物留着口水,脸上的虔诚喜悦之色还没来得及褪去。
殷洛想拔出铲子,不知是因为武功毁损得太厉害还是铲尖埋得太深,竟然没能拔得动,咬了咬牙,用另一只脚踩在魔物肩头,才手脚合用地拔了出来。
又重重砸了下去。
血肉模糊。
一下。
又一下。
一下。
又一下。
哐、哐、哐、哐、哐、哐
魔物的双眼失去光彩,半边身体被彻底砸得塌陷。
起初是为了杀掉它。
可是明明魔物已经如同接受恩赐一般毫无挣扎地死掉了,动作却停不下来。
你已经杀死它了,快停下来。
你在干什么,快停下来。
快停下来。
殷洛呼吸急促地用铲子把那魔物砸得不成全无形状,心里因自己的动作而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在做的是憎恶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啊。
他在做的是厌倦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啊。
他在做的是挣扎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啊。
可是快意却沸腾在指尖。
为什么不再痛苦、不再挣扎、不再悲伤了?
他到底怎么了?
到最后他实在没有力气了,颤抖着手停下动作。
面前是一滩烂泥。
那摊烂泥只有一只手尚且完好,被自己踩着,饶是刚才被砸得再重也不敢伤着自己的脚。
铁铲已经被染得通红,殷洛蹲下身去,对齐位置,一铲下去,砍断了那只先残忍杀死了青年后虔诚捧着自己脚的手。
鲜血喷出来,溅到他脸上,衬得他嗜血神色,宛如最暴戾的君主。
殷洛站起身来,把铁锨扔到一边,鬓发湿丫丫贴在他的颊边,神色难辨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魔物的死状远比青年更凄惨,不知片刻前经历了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
殷洛垂下眼睑沉思许久,身体火喿热久久不能平复,伸出红/艳/艳的舌尖舔了舔溅到唇角的血。
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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