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害我 第59节(2 / 2)
“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虞重锐道:“要么是信王手下的人短视无知、擅自行动,要么是第三方挑拨生事、妄图坐收渔利,总之都不足为惧。”
他这么说,或许只是为了安慰我,让我不要担心忧虑。就算知道是谁,我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很多事他都隐瞒了,自己担下来没有告诉我,但是我想知道。
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我对他说:“你在河边跟祖父说的话,我听见了。”
虞重锐转过来看我,手里的动作略缓,他把扇子换到左手继续慢慢扇着。
“虞向南……是什么人?”
他沉默片刻,回答:“原苏州府的知府,永王起兵时,他没有反抗,战乱平定后一并定为叛党逆罪,满门抄斩了。”
“可是当时永王兵强势大,整个长江以南都被叛军占据,被迫屈服没有反抗的地方官多了,陛下不都宽宥赦免了吗?”
“因为后来查出,永王一早就开始厉兵秣马囤积物资,苏州府多次克扣朝廷的租庸调输送给永王,才使其迅速壮大、起兵作乱,所以定为叛党。”
我问他:“那这事……是真的吗?”
虞重锐道:“先帝十分疼爱永王这个胞弟,将金陵富庶之地赐给他做封邑,准他蓄养府兵,驻守长江水道及东海沿岸。金陵周边诸郡的官员为了讨好永王、求得荫庇便利,都有暗中向其输送利益,不独是苏州府。”
我有点明白:“所以这是官场上大家心知肚明、藏在台面下的规则手段?”
虞重锐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虞知府就成了逆党?”
“因为……”他停顿道,“有你祖父作证,虞知府送给永王的粮草钱帛全都经过他手,数额巨大,两方早有勾结密谋。”
祖父当年在苏州府掌管漕运,从苏州往金陵运输大量物资,自然是水路运河最便利。
我还想追问,祖父为什么要告发指证自己的上峰?是因为他也牵涉其中,为了撇清和永王党的关系,把责任甩给知府?还是为了立功,把这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翻出来,大做文章?亦或是跟虞知府有私怨,借机构陷报复?
但是如果我问出来,那就说明,我心里就是这么想自己的祖父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祖父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竟变得这般不堪了呢?
我低着头,闷声问虞重锐:“那这件事……跟你家有没有关系?”
谋逆之罪,重则株连九族,同一个地方同姓氏,难保就会被宗族亲戚连累。
“我父亲和虞知府算同辈的远房堂兄弟,但其实我们两支亲缘隔得远了,排行都已各自分开。虞知府行‘向’,父亲行‘文’。但因为这层亲戚关系,虞知府提携父亲做了八品文学,他也因此牵连入狱,在狱中关押了三年,始终不肯认罪,直到陛下大赦天下才放出来。从那之后父亲身子就不好了,一直在家中休养。”
我记得虞重锐提到过他父亲缠绵病榻,原来是在狱中落下的病根。房太尉的外孙都能在县衙牢狱染病而亡,何况是不肯认罪、羁押三年的犯人?别说审讯受刑伤筋动骨,光是狱中苦寒、伸冤无望,就足以摧毁一个人的身心了。
我抬头望着他,不知该如何才能表达心中的歉意:“对不起,我……”
他微微一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父亲入狱时,你才刚出生没多久呢。我们家的人恩怨分明,不会迁怒一个襁褓里的小娃娃。”
我刚出生,那他也就十来岁而已,家里就没有了父亲。“那段时间……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那倒没有,我母亲很能干,她才是家中的顶梁柱,我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他们俩一个有钱,一个打架厉害,没人敢欺负我家,我只需安心读书即可,不然怎么能十六岁就中进士呢?”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实际上哪会那么轻巧。他能十六岁中进士,除了天资聪颖、刻苦好学,兴许也有卧薪尝胆、为父出头的志气因由吧。
从虞重锐父亲的角度来想,因为这件事平白遭受牢狱之灾,仕途健康尽毁,后半生只能与病榻汤药为伍。换作是我,我肯定痛恨怨极了祖父,绝对不可能要他的孙女做儿媳的。
祖父也说,贺氏一门绝不会跟姓虞的有任何瓜葛。
何况我现在身不由己,还得借着三皇子的名头才能苟延残喘。我居然还不肯放弃,还在妄想着……我跟虞重锐,说不定还有转机、还有希望,不会缘尽于此。
就像今日出门前我也没想到,我竟然又见到了他,还跟他同处一室,离得这么近。
我是不是应该……趁机说点什么?以后可能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犹豫再三,那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实在说不出口,想来想去还是问他:“邵东亭也是江南人氏,他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虞重锐没有回答,我又说:“从澜园逃出来那回,其实我先遇到的是他。我看到他心里想杀我祖父为亲人报仇,要我全家血债血偿。”
虞重锐皱起眉,反问:“他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没有,我能看到的嘛,怎会让他得逞。我就找了个借口从他车上逃了下来,半路又遇到了樊增。”我说出心中猜想,“其实他才是……虞知府的后人吧?”
虞重锐垂下眼,面色沉郁:“他生母是外室,出事后立刻带着他逃到外地,隐姓埋名改嫁进了邵氏人家。去年高中三甲,他来找我认亲,我才知道还有这个堂侄逃过一劫。”
邵东亭找虞重锐认亲,无非是看中他恩宠日盛,能跟祖父分庭抗礼,想借他的势力打击祖父罢了。
冤有头债有主,邵东亭身负血仇想报复我家,我无法置喙批判;但是这个人,我恐怕永远也喜欢不起来。
我们俩说着话,没顾上换凉水扇扇子,榻上的三皇子又热得挣扎扭动起来。
我把手巾浣凉替他擦脸,他悠悠醒转,眼神迷迷瞪瞪地看了我一会儿,咧嘴笑道:“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呀,谢谢你……”
终于会正常说话了,是药劲儿过去恢复神智了吗?
三皇子感觉到有风,转过头去看到一旁扇扇子的虞重锐,突然蹭地一下坐起来,指着他喝道:“你是谁?怎会在我房里?”
不等虞重锐回答,他又转过来控诉我:“媳妇儿,你怎么能这样呢,趁我喝醉酒把野男人都带到家里来了!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太过分了!”
得,离清醒还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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