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害我 第4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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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一阵紧张,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公主问:“陛下还有话要问?”

李公公道:“才说了几句,褚昭仪那边来了人,陛下就先去检查三皇子的功课了。”

公主心想:「恐怕是褚昭仪闻风听说陛下召见美人,故意来打断的吧?成天就这点争宠斗艳的心思,陛下多看哪只母猫雌燕两眼她都要往歪里想!我兄长是那种沉迷美色、会对刚过世的妃子娘家侄女下手的昏君吗?」

他还真有那想法……

公主问:“饭才吃了一半,还要回燕宁宫去吗?那边冷冷清清的,伺候的人都不周全,今晚贺小姐就歇在我这里了。”

李公公道:“陛下事忙,抽不出身再回后宫了,就在宣政殿里,几句话问完了,老奴立马把贺小姐送回公主这里来。”

“宣政殿?”公主想了想说,“那你带她速去速回,晚了怕延福门都要落锁了。”

“公主,我、我……”我实在不想再去面对陛下,但又不知该怎么向公主提,“外头天都快黑了,这……男女有别……”

“你想到哪儿去了,陛下是天子,也是你的长辈,他怎么会……”公主终于明白我的顾虑,“再说……那可是宣政殿啊!”

我知道,宣政殿在紫宸、甘露殿之后,本是天子朝前朝后休憩更衣之所。武帝时在宣政殿加设寝卧,累月不回后宫,后世的子孙帝王为表勤政务、远声色,不临幸后宫嫔妃时,便时常居住于此处。公主说得也没错,陛下又不是昏君,再怎样也不会在宣政殿对我做什么。即使好色荒唐如昭皇帝那样的,他也只是流连后宫不御宣政殿而已。

是我想太多了吗?

虞重锐还说过,知心蛊虫虽然能帮助我识人,但我也应该有自己的审度判断,切忌被它一叶障目。

我跟着李公公穿过前朝与后宫之间的延福门,走上宣政殿后一级一级的台阶。前殿比后宫诸殿都高出许多,回首望去,宫室近半都是暗的,无人居住。

永王之乱后,天下贫病,后宫也裁撤宫人、缩减用度。陛下初登基时,只册封了皇后与四妃,直到皇后和元愍太子相继患病,膝下空虚,才又选了一批秀女充纳后宫,褚昭仪便是那时进宫的。至今十多年有余,宫中也未再大批添进过新人。

仔细想想,今上陛下确实不是一位好女色的皇帝,甚至……对美人还格外狠得下心。

与褚昭仪一起进宫的有一位柳才人,姿容冠绝,艳压群芳,连皇后都称赞过她“我见犹怜”,很快得宠。就因为她侍宠生骄,说了一句元愍太子的病肯定治不好了,将来的储君还是要从她们这批新人肚子里出,陛下一怒之下把她那颗倾国倾城的头颅砍了下来。她的父兄本已升迁,也纷纷遭贬外放。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年幼的我才开始理解姑姑为什么说陛下首要的身份不是她的夫君、我的姑父,而是掌握所有人身家性命、生杀予夺的九五至尊。

陛下杀人从不手软。如果我敢忤逆他,他会不会也杀了我?他已经见过我一次了,现在又把我叫过来,到底想问什么?

我忽然觉得,今日陛下召见我这事,过程似乎不太寻常。

但是容不得我多想,宣政殿已经到了,李公公入内通报,陛下宣我觐见。

宣政殿不大,从门口进去一路上却看见不少人,有女使、内侍、卫士、女官、起居舍人,有年纪大的、年纪小的,职位高的、职位低的,各种各样的混在一起,杂乱无章,好像伺候陛下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一样。

他们的心思自然也各有异处,人太多了我来不及一一细看,低着头走进殿内,看到陛下正坐在御案之后,上去伏地拜见。

陛下说:“你们全都下去,在外面等候。”殿中侍立的太监宫女便次第退了出去,连李公公都走了,从外头将殿门关上。

他一上来就遣退左右,偌大的宣政殿里只剩我们两个人,我不禁又慌了起来。

嘚,嘚,嘚。

厚底皂靴踩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由远及近,每一声都像敲打我心头的鼓点,越来越急。

陛下走到我面前,忽然伸手扣住我的下颌,迫我抬起头来。

他弯腰凑近我,我吓得往后一退,跌坐在地上:“陛下,这、这里是宣政殿!”

“宣政殿怎么了?”他蹲下来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扣在我下巴上的手钳得更紧,“你以为朕要对你做什么?”

我不敢与他对视,但又不得不仰头看他。

他的眼里有稳操胜券、尽在掌握的笃定和愉悦:“你也能看见,是不是?”

我忽然间全都明白了,陛下根本就不是想要我侍寝,他也完全不在意什么后宫女色新人。

他在试探我。

他召我问话,更不是因为怀念姑姑,而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继承了她识穿人心恶念的本领。

他召我进宫却避而不见,把我晾在燕宁宫里,先后派两拨诋毁谗诬姑姑和长御的人来试探我的反应,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又自己亲自来问,故意在心中想不轨邪念让我看到。我跑出去向公主求助、找借口推搪不见驾,反而让他确认了猜测。

虞重锐说得没错,“墨金”能帮我识人,亦会障掩我耳目。一个人究竟是好是坏、意欲何为,不能看他怎么说,也不能看他怎么想,而要看他最后怎么做。

我早该想到,姑姑和陛下相识于危难之际,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她用“墨金”帮他抵挡了多少灾祸,分辨了多少人心。所以陛下才会那么信任她,朝中大事都关起门来与她商议,外人无法窥见半分。

姑姑亦从少女时便全心全意信任爱护陛下,“墨金”之原委因果,她肯定全都告诉他了。

“你跟微澜都是苗人后裔,血脉相通,又是最后一个见她的人,她心口那只虫子,是不是转到你身上了?”

第62章

我垂下眼睑, 努力用平稳不打战的声音对他说:“臣女愚钝, 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不明白?”陛下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 “在朕面前说谎,可是欺君之罪。”

“臣女确实不明……”

他把我的下巴抬得更高:“那就用你这双眼睛仔细看看, 朕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这双眼睛……

我看到了我自己,身着囚衣,披头散发, 凶恶如罗刹夜叉的刽子手对我高高举起屠刀;接着我又看到了祖父和两位叔公,我明明心里还在怨怼恼恨着祖父, 但是下一瞬间,他的头颅就骨碌碌滚到了我的脚边, 灰白的须发沾满血污尘泥;还有我的叔伯长辈们,他们在陛下眼里只是一些面目模糊的囚犯,刀光过处,齐刷刷掉了脑袋;国公府在大火中化为焦土废墟, 家中的女眷和幼童号哭沦为阶下囚,女子入教坊为妓为婢,男童像长御一样入宫为奴……还有长御, 他不知草草埋在哪片乱坟堆中, 遗骸却又被起出来, 挫骨扬灰;姑姑的棺椁已经送入邙山皇陵了,地宫大门重又洞开, 剥去她身上贵妃礼制明器, 换薄棺以庶人礼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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