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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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正川懵了,字面上的意思听懂了,连话尾的余音也听懂了。他深吸口气,有点想流泪,又有点想笑。他抬手抹一把脸,遽然拉住季元现手腕。

“我,我没折磨你。我……”

季元现倒是笑了,这一笑如破烂的风箱拉动,灌满了寒凉的风。

“嗯,你没折磨我。是我折磨我自己,我说该说对不起。”

立正川呆呆站着,他什么都听得,什么都可以忍受,独独不敢听“折磨”二字。他还记得那天顾惜离开时,说相爱的人在一起,要的是快乐,不是折磨。

他才不承认,他才不承认他们在互相折磨!

“你没有……季元现,我不要你说对不起。”

“好,不说。”季元现顺着他的话语说下去,声音温柔,一字一句。像在朗读散文,清晰又理性。他真如自己所说,吵不动了,所以不吵了。

“那我们按照你说的,不要暂时分开。就一别两宽吧。”

季元现没说“分手”二字,他想起来,两人确立关系那天,也没正式说我们在一起。

立正川蹲下身,要背他,然后说:“行,都依你。”

所以今天,季元现帮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或许是泪水,然后说:“那我们按照你说的。”

立正川嘴唇动了动,不说话了。他浑身冰冷,热度顺着心口那一巴掌大的位置,快速流了出去。难过说不上,悲痛说不上,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感受。

也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答应过的,不会离开我。”

“是,我的问题。我食言而肥,我出尔反尔。所以,我们去追寻各自的前路吧。”

季元现说得很平淡,他们曾同途、同心、同志,最后却不同归。那些青春绚烂的故事,张扬甜蜜的故事,没有等来一个圆满结尾。

其实人越想抓住什么,最后发现越不尽如意。那些消失的生命,走散的挚友,再也回不去的爱情。那些弥足珍贵的东西,都经不起消磨。

立正川眨眨眼,水珠顺着睫毛落下去。他说:“我要是不同意呢。”

“我还是把你当好朋友,当兄弟。情谊不在仁义在,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你知会一声。我们肯定帮你。国外和这里不同,你去了,就好好念书。去拼一个辉煌前程,我会记得你,我……”

“我不要跟你当兄弟!我不同意!分手就是分手,你凭什么记得我!”

立正川猛地后退一步,他摇摇欲坠的愤怒,夹了恐惧。他明白,季元现或许是动真格的。那些不安全感迅速膨胀,炸裂在深深夜色之中。他像一坨沤烂的枯叶,被雨水一泡就发涨。

立正川始终不敢相信,他的世界里大火燎原,风声鹤唳,一朝城门倾倒,他便万劫不复。

而如今,这个掌握杀生大全的人,站在他面前,轻描淡写地说:“立正川,我们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立正川炸了,雨势趋大。两人在这雨帘中对峙,他复软了声音,低低哀求,“季元现,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求你了,求你把那些话收回去。好不好。”

季元现不置可否,他只深深地看着立正川,好似在逼他妥协,又好似真的无所谓了。

这世上,那么多爱与恨,那么多的可遇不可求,最后剩下了什么呢。那些刻薄的、愤怒的、理智全无的话,全都灰飞烟灭。

只要不爱了,什么都没了。

“立正川,我们不合适。”

季元现说。

“你就,别再折磨我了。”

大雨倾盆,从空中俯瞰,这城市宛如漂在汪洋大海上的扁舟。水珠子死命往下砸,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流浪者找到属于自己的桥洞,人们归于属于自己的家。

立正川目送季元现离开时,却找不到属于他的东西。

“我不答应,季元现。我不答应。”

当时回应他的,只是一声疲倦的叹息。

这日子,过得没滋没味,还不比白开水。

立冬那天,又下雨了。这场雨从秋天下到冬天,似有逐渐增大的趋势。天色阴沉,下一秒就要倾塌的样子。

季元现踩点到教室,他将伞放在门口。细细的水流浸湿地板,耳畔全是哗哗声。

白天与夜晚没差,昏暗地要命。教室里开着白炽灯,照得人脸色惨白。

立正川仍然远远看着他,却再不敢上前。他这几天做梦,总梦到季元现朝他叫喊,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他一次次惊醒,一次比一次悲凉。

季元现下意识回避立正川,不愿再重复争吵。他瘦了,也憔悴许多。

那天晚上淋雨回家,第二天便发烧感冒。后来烧退了,感冒一直没好。

他没请假,坚持来上学。

季元现复习错题,咳地脸颊通红。他拉起衣领,望一眼窗外愈来愈黑的天。狂风吹得窗户哗啦啦响。

下午六点左右,遽然一道闪电,接着几声响雷划破天际。

女生们惊叫一片,明显吓坏了。

靠窗的季元现没能免俗,条件反射地惊一跳。他伸手揉揉胸口,然后咳嗽着继续做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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