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 第247节(1 / 2)
只一眼,蔺承佑就认出了坐在东侧的滕玉意。她身着绿萼色上襦,齐胸系着莲子白单丝花笼裙,胸前垂着石榴红的丝绦,脚下的翘头履也是石榴红。哪怕贵女如云,她也是相貌最出众的那个,那张鲜花般的脸蛋上,有一双乌溜溜水灵灵的眼睛。
蔺承佑便知自己踏入了妻子前世的梦境,心里一急,情不自禁朝妻子走去:“阿玉,跟我回去。”
走了几步,才发现滕玉意一直望着另一边,顺着往后看,才发现她在暗自打量那个背金弓的少年,她目光炯炯,也不知在琢磨什么,那副志在必得的神情,让人忍俊不禁。
蔺承佑不由笑了,走到滕玉意面前,蹲下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故意问她:“有什么好看的?”
这一触,面前竟是一片虚无,看来在这场梦境里,自己只能做一缕旁观的游魂,却听女孩们低声说:”名为赏花, 说白了还不是为宗室子弟选亲,连成王妃也来了,看样子要认真为世子相看一回了,听说成王夫妇不看中门第,一向只看中品行,今日表现最出众的那个,王妃多半要亲自问话。”
另一人低声说:“别说话了, 皇后和成王妃出题了:七律,《赏春》。”
蔺承佑一眼不错望着滕玉意。
滕玉意面上漫不经心,耳朵却竖得耳朵的,闻言一凛, 提笔卯足劲开始作诗。
蔺承佑眼底笑意加深。
稍顷,诗成。
蔺承佑抚了抚下巴,在边上一字一句拜读,一首《赏春》写得错彩镂金,看得出费了不少心思,他睨了睨妻子,干脆挨妻子坐下,不一会有宫人过来取诗,滕玉意谨慎地将诗作呈上。
没多久,言人含笑过来对滕玉意说:“恭喜滕娘子,皇后和成王妃亲点了滕娘子的诗为今日魁首,皇后和成王妃召滕娘子过去相见呢。”
滕玉意忙应了,低头时眼波却比刚才更亮了。
蔺承佑一颗心酥成了一团,情不自禁跟上去,脚下忽然一轻,一晃眼又到了另一处。
那是一座华丽的宫苑,周围异常安静,四处转了一圈, 蔺承佑就看到另一个自己坐在庭前。
大约闲得发慌,少年手里握着一张弓, 有一搭没一搭地射箭玩。
这当口回廊尽头有人来了,却是关公公,关公公颠颠地捧着一副画轴, 近前对少年说:“画像画好了,还请世子过目。”
少年有点好笑: “伯母一大早把我叫到宫里来,就是为了这个?”
关公公苦心劝说:”道长他老人家也说了 ,过去大伙可能都猜错了,绝情蛊也许并非是让男子动不了心,而是另有别的坏处,想要破解此蛊,唯有让世子先动心一回。世子不如趁这机会好好相看一回,说不定能遇到中意的。当日赏花会世子也去了,滕娘子学问相貌可是顶顶出众的一个,皇后也说了,她绝不强求你们,横竖你们自己先看对眼再说。”
说话间将画卷缓缓展开,露出一位姿若仙人的小娘子。
少年漫不经心扫了一眼。
蔺承佑坐到一旁提醒少年: ”喂, 还等什么?她可是世上最好的小娘子。”
却听少年说:”不娶。
蔺承佑头顶如同滚过一个焦雷,关公公也愣住了。
少年不紧不慢擦拭弓箭:“不就是诗琴出众吗? 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我想要的小娘子,起码要对我的胃口,不说别的,性子要够好玩。这位滕娘子......我可没兴趣。”
蔺承佑推他一把: “你是傻了还是有眼无珠?滕玉意可是这世上最好玩的小娘子一”
少年掸掸衣袍,提着弓潇洒离去。
蔺承佑刚要追下台阶,没提防脚下又是一空,再睁眼,就到了一间卧房内,房内的布置瑰丽奇巧,空气里弥漫着甜净的玫瑰香。
一转头,就看到滕玉意端坐在席上调香,春绒和碧螺怯生生传着程伯的的话:”成王世子看了娘子的画像,然后......说’不娶’。”
滕玉意一不小心就打翻了香盏。
蔺承佑懊恼地一拍脑门,若不是在梦境里什么也做不了,他恨不得掐死另一个自己。
就听滕玉意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知道了。 我该去陪伴姨母了,收拾东西吧。”
她搅动了一会香盏里的白蜜,自顾自去净房沐浴,走到近前时,蔺承佑听到滕玉意小声’切‘ 了一下:“不娶? 我还不嫁呢。”
蔺承佑心尖一颤,忙笑着说:“那混蛋不是我。 阿玉,我知道你有多好,怎舍得不娶你?那人猪油蒙了心,俗称有眼如肓,你先别生气,我替你教训那个混蛋——”
滕玉意理都不理他,蔺承佑差点没跟进净房,所幸记得这会儿她还不是自己的妻子,不得已在帘前止步,这工夫外头有婢女惊慌地跑进来:“娘子, 杜家姨母不好了。”
门帘一掀,滕玉意白着脸从净房出来:“备车, 去杜府。”
蔺承佑甚少看到滕玉意这般仓皇,胸口也跟着一疼。
待要跟上去一探究竟,面前却射来一道刺目的白光, 等到回过神,恍惚到了一座眼熟的府邸,打量周遭,倒是一眼就认出是滕府的外书房。
寒冬腊月,府里每个角落都覆盖着皑皑白雪。
蔺承佑在雪地里伫立片刻,正要找寻滕玉意的身影,听到书房里传来声响,循声走过去,看到屋里的景象,不由震住了。
滕玉意一身缟素,双髻上半点首饰都无。
蔺承佑怔在门口,这世上能让滕玉意服重孝的只有一人,莫不是滕将军离世了?可若是连滕将军也走了,阿玉便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他心乱如麻,近前打量滕玉意,她神色木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阿玉......“蔺承佑小心翼翼伸手触碰她,这时外头却传来一声诡异的动静。
蔺承佑一凛,连忙入怀取暗器,怎知摸了个空,这时那怪声越来越大,滕玉意警惕地在房中唤道: ”端福! 程伯!”
外头一片死寂,滕玉意神色紧张起来,略一踟蹰,推开门谨慎地往外走,蔺承佑拦到她跟前:“跟我走。”
滕玉意却穿过他的虚影,径直到了廊下。
蔺承佑额角一一跳,连忙跟上去,刚走几步,就听到程伯等人发出惨叫声。
滕玉意似乎吓坏了,立时顿住脚步: “程伯! 程伯!”
蔺承佑心疼不已: ”阿玉。 “怎知连妻子的胳膊都抓不住。
等他再次追出去,就看到端福背着滕玉意立在花园的垣墙上,夜色下,垣墙的另一边,无声无息站着一个黑氅人,端福咽喉处鲜血淋漓,显然已经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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