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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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还未亮,程伯就派人催滕玉意起床,说老爷已经在中堂候着了,御宿川在长安远郊,车行至少要两个多时辰,既是去赴寿宴,当需早些出发。

过不多久,杜家人也来了,滕玉意睡眼惺忪妆扮好,出来上了犊车。

杜裕知拉着滕绍寒暄,杜夫人带着滕玉意和杜庭兰同坐一车,端福坐在帘外,帮着车夫赶车。

车里杜庭兰帮滕玉意正了正头上的碧罗冠子,又低头看她身上的莲子白烟云锦襦裙:“这颜色我以前也看别的小娘子穿过,还是阿玉穿得好看。”

杜夫人轻轻捏了把滕玉意的脸颊:“越矜贵的衣料越是挑人,这孩子一身肉皮儿水似的通透,再刁钻的颜色也不怕。方才你阿爷同我说,近日他政务繁忙,今日贺过寿之后,兴许会连夜赶回长安,又说你难得同我们出来玩,要你留下来尽兴玩几日……好孩子,别打呵欠了,你要是实在困得慌,就靠着姨母睡一会。”

滕玉意揉了揉眼睛,把脑袋靠上杜夫人肩头,哪知这一动,袖袋里掉出好几样东西。

“这是什么?”杜庭兰把那几样东西捡起来,“阿玉,你在身上藏药罐也就算了,怎么还藏了支秃笔?”

滕玉意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很快又闭上眼睛:“那药罐是阿爷给我的胡药,据说能止血防毒。秃笔是东明观的道长给的,别看它其貌不扬,上回在彩凤楼我用它挡过那禽妖呢。我被那尸邪吓怕了,这回到御宿川一住就是两夜,不多带点防身之物不放心。”

杜庭兰神色一凛,忙将东西小心翼翼放回滕玉意的袖袋:“哪来那么多妖邪,再说这回寿宴人那样多,即便真有邪物,也不敢前来冒犯的。”

车行足足两个多时辰,晌午才到御宿川,此地依山傍水,向来是寄兴幽雅的极佳处所,除了皇家林苑,另有不少公卿大族建造的别业,掀开窗帷往外看,远可见晴岚耸秀,近可闻泉流石淙。

滕玉意揽景于怀,渐渐连瞌睡都没了。

她听说刘国丈的乐道山庄本是刘家祖上留下来的恒产,山庄占地虽不小,陈设却破陋得很,前几年圣人送皇后来此省亲,见里外都寒鄙得不像话,便下旨加以修葺,匠作们为讨圣人和皇后欢心,着意对庄子进行雕琢,经过一年多的修缮,此地一跃成为御宿川一带别业中的翘楚。

今日乐道山庄热闹非凡,香车宝驹络绎不绝,犊车到了近前,连个落脚之处都不好找。

滕绍和杜裕知父子在门前下了马,另有仆从引滕家女眷的犊车从侧门而入。

一路往里行,只见曲沼环合,气象万千,除了竹馆荷亭,另有万株花树,或随山势起伏错落,或随水流蜿蜒曲折,因水生色,变幻无穷。

杜夫人一边轻摇团扇一边隔窗赏景,忽听不远处传来话语声,她讶道:“这声音恁的耳熟。”

定睛望了望,像是有些吃惊,旋即回过头疑惑地打量滕玉意。

杜庭兰和滕玉意奇道:“怎么了?”

两人把脑袋挨在一起朝外看,一下子也怔住了。就见一帮贵族子弟说笑着路过,蔺承佑和淳安郡王并肩而行,那道漂亮的嗓音,正是蔺承佑发出来的。

蔺承佑腰束青绿玉带,脚下穿着一双如意云纹缠金丝赤色长靿靴,靴子颜色鲜红夺目,向来女子穿得多,穿在他身上竟丝毫不损英迈之态,那高挑挺拔的好身段,在骄阳下尤为倜傥出众。

关键蔺承佑今日也穿了件莲花白烟云锦圆领襴袍,尽管前胸绣了一团蛟龙衔珠的金银丝暗纹,但任谁都能看出颜色与布料都与滕玉意的襦裙一模一样。

杜夫人和杜庭兰诧异不已:“这、这……可太巧了。”

蔺承佑五感异常敏锐,余光一瞥,扭头朝滕家的犊车望过来。

滕玉意往后一仰躲过他的视线,的确太巧,活像跟蔺承佑约好了似的,可惜带来的裙裳在后头车上,不然马上换了才好。

“不必急着换,男宾与女眷是分开的,今日人又多,没人会留意这些。待会下了车,回房先找机会换就是了。”杜庭兰和杜夫人道。

“也对。”滕玉意安下心来,忽觉袖中小涯剑发烫,想是听说蔺承佑在附近,小涯提前就躁动起来了,她拍了拍剑柄,示意小涯别急。

杜夫人望见淳安郡王的身影,又道:“上回若不是淳安郡王帮忙,兰儿也不能那么快进入紫云楼解毒,前几日老爷带着绍棠上门答谢,郡王不但不肯收礼,还设酒款待老爷和绍棠。老爷说回来后赞不绝口,说郡王殿下词学富瞻,学问竟不比国子监的鸿儒差。”

滕玉意前世就知道郡王殿下的大名,听说他不苟言笑,但品行端正,连父亲都夸他轻财善施,然而直到她死前,也没听说郡王与哪家的娘子结亲。

她好奇道:“淳安郡王一直未定过亲么?”

杜夫人含糊道:“淳安郡王虽与成王是亲兄弟,却是继室所生,前两年那位继室去世,郡王殿下为了守孝也就没拟亲。”

滕玉意一顿,忽地想起前世有一回听人背地议论过,淳安郡王的生母崔氏比澜王小十几岁,虽说嫁给了澜王,娘家却另有情郎,有一回崔氏伙同情郎陷害当时的澜王世子蔺效,被澜王抓了个现形。

澜王既恨崔氏不贞,又恨她陷害长子,大怒之下将崔氏逐出了澜王府,然而为了顾全皇室颜面,对外只说崔氏患了重病。

此后数年,崔氏一直被软禁在别院,别说亲自抚养儿子,连儿子的面都见不着,头几年澜王因病去世,崔氏也郁郁而终。

有这样一位生母,淳安郡王的婚事难免会艰难些。

杜夫人又道:“郡王殿下年岁也不算小了,近来长安不少朝臣往宫里托关系,有意把女儿嫁给郡王殿下,圣人和皇后却说亲事全看郡王自己的意思,郡王殿下洁身自爱,人品也贵重,也不知最后谁家的女儿有这样的好福气。”

那边蔺承佑远远觑了眼滕家的犊车,昨日他临时有事没顾上找滕玉意讨要玄音铃,今日她人都来了,总该不会拖着不还了,为这事他都好奇两日了,非得当面问问她才罢休。

淳安郡王顺着望过去,奇道:“阿大,你在瞧什么?”

蔺承佑:“在找南诏国的顾宪,这小子说要来找我,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忽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抬头一望,只见滕家的犊车前方另有几辆犊车,犊车的窗帷还在微微摆动,显然刚被人放下。

蔺承佑自小到大没少被小娘子偷偷隔窗打量过,看是几辆女眷的犊车,也懒得理会,迈步进了垂花门。

***

滕玉意果然来不及换衣裳,才与姨母表姐下了车,就有下人引她们去与众女眷相见。

国丈明日才过寿辰,今日并非正宴,午膳较随意,就设在秋林园。

女眷席位分作两拨,一拨是各府的夫人和老夫人,食案设在宽阔的林榭内。另一拨则是各府的小娘子,食案摆在外头的花树下。

仕女们端坐在席间,间或有花瓣从树上飘落下来,不是落到点心上,就是飘到少女们的发髻上,远看如下着一场粉色的花雨,为宴席平添一份野趣。

杜夫人带着两个小辈献过礼,很快被请到夫人们的席上去了,滕玉意和杜庭兰则在仆人的引领之下相偕进入林中。

贵女们本在喁喁细语,一下子安静下来,听了下人禀告才知道,左边那个气质如兰的温柔美人是国子监杜博士的千金,右边则是滕绍的女儿,姐妹俩都生得奇美,一来就把满林春色压下去了。

众女好奇端详滕玉意,见她冰肌玉骨,光辉动人,目光竟有些挪不开,等滕玉意和杜庭兰到了近前,女孩们便在席上欠身行礼。

这些女孩中,滕玉意顶多认识一半,比如前世就见过的中书舍人邓致尧的孙女邓青鸾,以及御史中丞武如筠的次女武绮。

不过她为了此次筵会,提前就让程伯弄了份女眷名单,当即借着还礼的机会,暗中把这些人的名字和模样对上,忽听有人含笑道:“滕娘子,杜娘子,过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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