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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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气得牙都要咬碎了,连哄带撵把这几个狗东西赶出去了,好不容易脱身,再回头就找不到卷儿梨了,奴家知道这孩子面上不爱说话,心思重得很,受了这样一份委屈,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忙和抱珠去寻她,哪知卷儿梨不在房里,只好又去园子里找。

“园子大,又是深夜,奴家想起后苑有口井,唯恐卷儿梨寻短见,也顾不上鬼不鬼的了,一进去就跟抱珠分头去找。园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越往里走越僻静,走到小佛堂附近的时候,奴家忽然看见一个影子从里头蹿出来——”

萼姬说到这的时候,声音猛地一抖。

“奴家看见、奴家看见一只红衣裳的女鬼。”

“红衣裳的女鬼——”严司直起了疑惑,“天色那么晚,你离得很近么?为何连衣裳颜色都能看清。”

萼姬呆了一呆,仿佛不知如何接话。

蔺承佑嘴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萼大娘方才不是说了么,那晚是十五。”

萼姬忙不迭点头:“对对对,那晚月头大,地上像撒了一层银霜似的,奴家忘了带灯笼出来,但也觉得四下里亮光光的。”

“看清鬼的模样没?”

萼姬头摇得像拨浪鼓:“奴家没敢盯着看,那鬼又跑得快,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鬼影一霎儿就不见了。”

蔺承佑:“没看清模样,总该对高矮胖瘦有些印象,觉得眼熟还是眼生?”

萼姬寻思一阵,很笃定地说:“如果是熟人,奴家早该认出来了,况且奴家活了这些年,从没见过谁可以飞那么快,那东西不可能是人,只能是鬼。”

“衣裳、簪环、香气……就没有一点熟悉之处?”

萼姬苦着脸:“不过是一闪神的工夫,奴家事后也不敢追想,就知道那东西穿着襦裙,别的奴家早就忘了。”

蔺承佑一动不动看着萼姬,萼姬顶住蔺承佑的视线,不知熬了多久,就在她不安地挪动脚步时,蔺承佑漂亮的嗓音响起:“故事还没讲完吧,抱珠找到卷儿梨没?”

萼姬庆幸道:“找到了,奴家吓得屁滚尿流,扭身就往回跑,迎面就看见一群人找来,原来抱珠在绿蝶亭找到卷儿梨了,这孩子躲在亭子里哭呢,两人过来寻我,半路碰到沃姬和魏紫她们,几人便结伴同行,她们看我魂不守舍,忙问出了何事,奴家看卷儿梨脸上伤得不轻,只说撞鬼了,也没敢逗留,当即带她们回屋擦药膏去了。”

屋子里沉默下来,蔺承佑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隐约听见楼下衙役和妓人们说话,伴随着略显焦躁的脚步声。

未几,他开口道:“小佛堂是用来镇鬼的,起初也的确灵验了一阵,如果连小佛堂都开始闹鬼,楼里的人必定惊讶万分,第一个说自己在小佛堂撞鬼的人是谁?萼大娘总该有些印象。”

萼姬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在小佛堂附近撞鬼的不止奴家一个,奴家听过就算,实在闹不清第一个撞见的人是谁。”

她一边说一边忐忑地打量蔺承佑,本以为又会被刁难,哪知蔺承佑主动替她圆场:“传言么,听到时已经半真半假,想找出源头哪有这么容易,萼大娘想不起来也不奇怪。”

萼姬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世子真是明白人,奴家盼着世子早日抓住凶手,恨不得把知道的都告诉世子。”

蔺承佑真切地看着萼姬:“萼大娘的真诚,我已经感觉到了。今日就先问到这吧,萼大娘出去的时候告诉衙役,叫贺老板上来回话。”

萼姬如释重负,刚退到门口,就听蔺承佑道:“忘告诉萼大娘了,那晚你看到的‘女鬼’很有可能就是凶手,如果你回房后想起什么,马上让衙役给我传话。”

“凶手?”萼姬骇然回头,“那不是一只女鬼吗?”

蔺承佑坏笑了下,并没有答话的意思,萼姬盯着蔺承佑看了一阵,心神不定地点点头:“奴家回屋后一定好好想想。”

萼姬走后,严司直一边书写一边道:“承佑,不觉得这个萼姬说话漏洞百出吗?前面说‘奴家也闹不清那东西是人是鬼’,后面改口‘人不可能飞那么快,绝对是只鬼’。”

蔺承佑讽笑道:“严大哥,你猜她这话是在说给我们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严司直搁下笔:“难道她心里有什么疑惑,想借着这话说服自己?”

蔺承佑笑道:“我猜她要么想起那女鬼像谁了,可心底又不愿相信,所以用这种法子说服自己。要么——”

“她自己就是凶手?”严司直接过话头,“也是,都到这个当口了,除了凶手还有谁会撒谎?承佑,何不用瑟瑟珠试试这个萼姬,凶手会武功,究竟是不是她,一试就知道了。”

蔺承佑摇头:“试不了了,这法子只能用一次,凶手知道我故意试探她,情愿被击坏一只眼珠也不会露馅的。”

严司直扼腕:“那就只能一个一个盘查了,可是我们连凶手与姚黄姐妹有什么仇怨都不清楚,不清楚动机如何往下查。”

“藏得再好也有露馅的时候。”蔺承佑垂眸看着桌上的证词,“其实萼姬是凶手还好说,动机也好,渊源也罢,总归能查出来。但万一她没撒谎呢,她说到那女鬼时屡次露出疑惑的神色,分明是想起了什么。”

严司直思量道:“事关性命安危,没道理包庇凶手,何况萼姬是个极善保全自己的人,这当口还撒谎,我情愿相信她自己就是凶手。”

蔺承佑想了想,对门外的衙役道:“让贺老板再在楼下等一会,先把卷儿梨、魏紫和抱珠叫来问话。”

第一个来的是卷儿梨。

她似乎有些精神不济,进屋后也不开腔,冲蔺承佑和严司直行了一礼,便默默退到一旁。

严司直端详着卷儿梨,心里暗觉可惜,这胡姬出奇的美貌,可惜神态有些呆滞,人一呆,容貌就减色了几分。

蔺承佑头一次正眼打量卷儿梨,都说滕玉意跟卷儿梨葛巾有些像,可他没看出哪儿像了。

非要比较的话,眼睛倒是有点神似,都是一样的杏圆清澈,但滕玉意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水光,长长的睫毛一眨,水光就像是漾开来似的,一颦一笑都比卷儿梨的眼睛灵动,只可惜水光里盛的全是坏主意。

他在心里哼了一声,拿起香囊问卷儿梨:“见没见过这香囊?”

卷儿梨轻轻摇头:“奴家昨夜是第一次见。”

问完卷儿梨,蔺承佑又挨个把抱珠和魏紫叫进来。

不出所料,三个人都没见过香囊。

至于两个月前的十五发生了何事,抱珠和卷儿梨的说法与萼姬一致。魏紫那晚在前楼陪客,并不清楚卷儿梨曾遭人欺侮,但后来在园中的经历,也与萼姬的叙述相吻合。

蔺承佑接着问:夜间可曾见过谁在小佛堂附近出没?第一次说自己在小佛堂撞鬼的又是谁?

三人都说没见过,但都记得第一次提到自己在小佛堂撞鬼的,恰是萼大娘。

最后打听越州人,卷儿梨等人均一无所知。眼看问不出什么,蔺承佑只好先放她们回去。

严司直面色复杂:“说来说去,第一个说自己在小佛堂见鬼的就是萼姬自己?她倒是聪明,别的事情上有所隐瞒,唯独在卷儿梨的事上肯说实话,估计她心里也清楚,这种事一问就知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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