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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衡开心不起来。
他的首席大学士兼小舅舅没了。
不,确切来说,是差点没了。
真就信了他的邪,藕湖那么大个亭子廉溪琢还能翻腾下去,连那结了两指厚的冰层都没能给阻挡住。
听姜来公公说是人纪怀尘亲自下湖去救的,被捞起来的时候脸青得发紫,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将那驱寒滋热的药多开两幅,还有这支百年白参和乌灵芝,也一并送到长合宫。
原本按纪大将军的意思是要回将军府好好调治的,奈何廉溪琢平日里活蹦乱跳,骨架子却单薄的很。
恐怕一来二去折腾久了出大问题,蔺衡便允了他们另一间有温泉汤池的宫殿暂且安养。
这一天天闹的都是些什么事。
缠绵时刻被打搅,心情不甚愉悦的国君大人如是抱怨。
慕裎才从一场颠鸾倒凤的高昂情致中结束,淌出薄汗的额头在他颈前蹭了蹭,喑哑着嗓音道:人没大碍就好,这样冷的天,脱层皮也够小舅舅受的了。嗯?你真不去看看
不去。蔺衡低头,专心致志的给心上人拨弄碎发。疼不疼?
话是这么问,然而手早已搭到小祖宗腰间轻揉,连带着哄小孩一般在后背温柔拍抚。
比上回表现的要好。
许是脸埋在颈窝里的缘故,声音听上去含混不清,便更像撒娇了。
慕裎遭他伺候的极舒坦,低低哼唧几声后像是想起什么来,贴近他耳廓嗔道:都跟你说了不要太迁就我,回头憋出毛病,本太子可不负责善后。
哪就一味迁就了?蔺衡毫无底气的辩驳,末了还是顶着泛红的面庞浅浅叹气。我是怕你太辛苦。
辛苦.......倒不怎么辛苦,只是做皇帝的那个提防得紧,唯恐给心上人带来多余痛楚,一应力道都放的相当轻缓。
少找借口,每次都让我先...........那显得本太子多没用似的。
小祖宗深嗅着两人身上缠绕的龙涎香味,软绵绵同蔺衡咬耳朵。
这件事情本该美好,你不是我的附属品,现在不用委曲求全,以后也不用。
被成功暖到的蔺衡闻言微怔,而后会心一笑,在人后背上轻拍的动作逐渐转为摩挲。
这世间诸侯国多不胜数,沾了皇亲国戚的子弟亦多如牛毛。
其中自不乏品德高尚,秉性纯善之辈,可终究没有哪一位能比得过他的慕裎。
那样善良。
那样温暖。
在往后无穷尽的岁月中,为他带来福泽,降下希望。
第65章
话说归那么说,蔺衡第二日还是去看了廉溪琢。赶大清早去的,并且纡尊降贵亲手提了俩药包。
长合宫里只拨去几个手脚麻利的宫人在照看,一应事务纪怀尘都会料理好,这点皇帝陛下深信不疑。
尽管是有心理准备,但当蔺衡真看到纪大将军那副憔悴模样的时候,仍旧眉头一锁。
又一日一夜未合眼罢?比床上躺的那个气色还差。
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他与纪怀尘之间相处的名为君臣,实为兄弟,因此说话也没刻意端着架子。
学不来那年少轻狂就别学了,好歹顾惜一下自己。
显然纪怀尘此刻并没有心思闲话玩笑,整个面部神情阴沉的骇人。
他跪地一礼道:陛下,臣请旨,请允臣去戍边西疆。
闻言,蔺衡几乎想都没想,扬起手里的药包就狠砸过去。大白日吃拧了你,廉溪琢还半死不活躺着呢,你说什么胡话?!
蔺衡向来情绪不大外露,平日里再怎么气恼,不过脸色难看点,说话尖锐些。
如这般直接上手揍人的行为,委实少见。
纪怀尘挨了一记砸也懵了,他缄默半晌,看看昏迷不醒的廉溪琢,再看看坐上首的国君大人。终是悻悻起身,挪到床榻边给昏睡的那个替换绢帕降高热去了。
其实御医送来的温热药物都给小舅舅用过,只是大冬日里受了凉,气门紧闭。因而这低烧不褪,总消耗着自身的抵抗力。
加之廉溪琢爱酒,每每上勾栏歌坊必要喝尽兴。那副看似强健的身子骨,早已拖沓的虚弱不堪。
.................子敛。
一声无力轻唤陡然打破了君臣间的胶着氛围。
蔺衡率先望过去,迎目便见爱将呆呆怔住的动作,以及一双猩红的眼眸。
子敛是纪怀尘的字。
老将军在世时曾不止一次的调笑过他,敛乃收敛、约束,成日同廉溪琢追猫逗狗,嬉笑打闹,哪有半分将相之才的沉稳样子。
而后来他当真成了威震一方的中央将军,首领十万大军,所向披靡,令敌军闻风丧胆。
却从此无人再唤他的字,亦无人记起,他原来是个和廉溪琢一样倜傥不羁的少年。
缄默片刻,终是蔺衡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纪怀尘抿唇不答,或者说他是有意在抗拒这个话题。就算此刻廉大学士听不到,他那番深压住的心里话也难就此说出口。
好,我们换种方式。蔺衡懒得打迂回仗,掰过爱将肩头强迫他直视自己。你希望孤怎样帮你?
陛下,臣希望您能顾全隅清,保他平安一世,无忧至死。
孤做不到。
蔺衡拒绝的很是强硬,强硬过后又无奈的黯下眸光。
廉溪琢的症结并不在此,就算孤能给他安逸享乐的生活,让他揣着大学士和王爷的身份摆谱,可他内心仍旧是孤独落寞的。
怀尘,他自幼失怙,受了无尽心酸与委屈。如果连你都还要给他苦吃,那他就真的没指望了。
纪怀尘一阵哑然,气氛便就此静谧下来。
窗椽紧闭。
没人开口说话的屋子闷得令人难受。
蔺衡到最后实在是呆不住了,迈步向外走的同时颓然道:倘如你意已决,孤便不再劝。只是趁现在局面还好,找个时间把话说清楚。
切记委婉些,十几年的漫长等待,总别叫他伤透了心。
从长合宫出来,蔺衡的心情也变得怅然起来。
老实说,他有一瞬的庆幸。
庆幸慕裎和自己的相遇相知,终不似纪怀尘与廉溪琢,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要彼此折磨。
同时他又为这种想法而觉得惭愧。
试问世间谁不想和所爱之人长相厮守,偏偏他们一个出生将门,势必要为稳固江山社稷抛头颅洒热血。一个沾故皇亲,注定要在趋横的官场折转起伏。
如果可以,蔺衡宁愿放他们归隐山林。从此没有将军和王爷,只有一对晨耕暮炊、悠闲渔野的眷侣。
国君大人万万没料到,这份对爱而不得的叹息扼腕竟会一直持续到日暮时分。
也就是蔺衡终于摆脱司锦局掌事的啰嗦,回到长明殿的时候。
步子尚未踏进寝殿,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悦耳笑声,还有席裹全身,暖若春潮的热气。
蔺衡是不用地龙的,不过慕裎搬来长住,怕人大冬日里冷着又勾起寒疾。于是他晨起便吩咐宫人将地龙烧起来,供着暖给小祖宗好生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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