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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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衡坐在正中的雕龙金漆软椅内,下设两行座席,以左文右武的序列排放。

往来宫人皆换上新制宫服,腰系朱红绳结,端着琼浆佳肴从容穿行。乐师们也早摆好丝竹管弦,悦耳的朝歌舞曲源源不断萦绕。

天鉴官夜观天象,算出吉时用朱砂笔写好封在锦盒里,待国君大人致完开场语就公之于众。

除夕降祟,平安喜乐。

这是一年中最热闹的节日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今年除夕廉溪琢不在。

往年小舅舅在场蔺衡倒没觉着有什么,顶多是气氛热闹点,守岁的项目丰富些。

也不知是打哪里学来的,过去三年廉溪琢愣是以一己之力开创了诸多文雅玩法。致使朝野上下莫名产生了个不成文的约定除夕这夜就该摇骰子赌酒,这样才有仪式感。

每当这时蔺衡就在上首默默旁观,一边看着他的臣子们纵情洒脱,一边惦念着他远在千里外的心上人。

可今年廉溪琢不在,不止是他,连纪大将军也被放了探亲假,安心在长合宫给自家小弟侍疾。

少了万恶之首,闹幺蛾子的二把手也跟着蔫了兴致。

大理寺卿唐尧平日里最是个闲不住的,今儿却乖巧本份待在自个儿桌上。只是心不在焉,总眼巴巴盯着文臣众首空出来的席位瞧。

陛下,诸位朝臣都已备好贺礼,可否请陛下一观?

姜来公公一直随侍在旁,见蔺衡胃口不佳,脸上隐隐有些烦闷之色,便找了个话头来劝。

老奴听说今年备下的贺礼都新奇无比,若有中眼的送到长明殿,想来太子殿下也会很高兴呢。

提到慕裎,蔺衡神色果然微有变化,他搁回银箸点头道:传罢。

和歌舞声乐比起来,新鲜玩意儿显然有看头多了。

一言令下,原本闷坐不动的文臣武将纷纷立起腰杆,一睹新年贺礼的同时暗自相较谁家更胜。

首件呈上来的物什是双绣虎头的蜀缎宝靴,鞋底用绵和麻各纳了两层,侧边坠嵌玲珑翠玉。看着得体大方,日常穿着也舒适方便。

启禀陛下,这双长靴乃家母亲手所制,愿陛下圣体康健,龙虎生威。

中督尉赵衾抱拳一礼,那张常年在风沙地操练兵马的面庞,显得他整个人严肃且木讷。

可偏偏这样呆板无趣的人,向来最懂世间温情冷暖。

以往他送出的贺礼大同于此,去年是件长袍,前年是对耳捂。无一例外,皆出自家中老母亲之手。

而那些贵胄官僚看不来的小惠馈,蔺衡却欢喜的紧。

爱卿有心了,孤会珍视萱台好意。

有了赵衾朴实无华的开头,后边不少为官清廉送不起豪礼的大臣们都不免松了口气。

横竖礼不在贵重,拿得出手就行。

可这...........

姜来公公望着堂下,想了又想,终究忍不住揩去额角的汗。

唐大人,您这是?

送陛下的贺礼啊。唐尧揉揉眼角,手里细棍一挥,将脚边的一群兔子往前赶了赶。还有两头鹿在外面,侍卫嫌鹿角笨重怕伤着人,给拦住了。陛下,您看可需要臣牵进来?

说起来唐尧比廉溪琢还小上两岁,一身才华却是惊人。

早些年科考他本是蟾宫折桂要进御书院的,但蔺衡意外发现他断案审查的天赋极高,便给了大理寺卿一职。让他去断除冤狱,扫清天下之大不平。

唐尧做得的确很好,所经手的案子证据确凿、绝无偏私。人际关系处理的也不错,积攒了一大帮子不畏权贵的忠心部下。

如若不算那暗戳戳比廉溪琢更恼人的脾性,他真当该数文臣第一了。

唐大人,今儿是除夕佳节,又不是尚膳房选供。你这赶鸡撵鸭的,究竟意欲何为啊?

凌沅手执酒杯,言辞间听着调笑颇多,实则满是对唐尧的嘲讽。

是了,文武贰臣的鄙视链自古就有,回回设宴总省不了生几出这样的戏码。

唐尧压根懒得搭理,兀自拱手对蔺衡道:回禀陛下,臣前些日子受任到太平溪一带查案,拔除县府贪官污吏十余人。当地百姓心怀感念,可惜无多余粮米相谢,便举村凑巴给臣赠了几样家畜。

臣蒙受皇恩,不敢擅领民惠,因此在除夕夜借花献佛,请陛下替臣圈养良待。

此言一出,席间蓦然响起阵悉悉索索的谈论声。

谁人不知太平溪是礼部尚书周远的管辖范围,如今有贪官污吏不说,连百姓都食不果腹,想送点子谢礼还得举村凑巴。

然而从年前开始周远便称病告假,一连半个多月没露面,此刻自然也是不在场的。

蔺衡垂垂眼睑,示意侍卫将兔子和鹿先牵去奇珍馆。

在除夕夜处罚罪臣并不是什么好时机,况且区区周远,想捉拿易如反掌。

唐尧此番作为除却告状,还有一层是提醒。

提醒蔺衡,周远一派有问题。

略过这一茬儿,席间的气氛陡然变得凝滞,后续大臣们奉上的贺礼蔺衡看着神情都淡淡然。谈不上满意,也说不上厌恶。

总之奇珍异宝不要钱似的往国君大人面前送,其中不乏技艺巧妙的钟鼎器玩,以及异域风情的鼓铃铜磬。

蔺衡正盘算着哪几样慕裎应当会喜欢,好叫姜来公公登记造册送到长明殿,恍然间便听端奉菜肴的宫人中传出一记惊呼。

那声音碰巧响在最后一位朝臣退回席位的空挡,殿内只有三三两两的交谈声,如此一来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可避免被吸引了过去。

其实这种事情也算正常,左不过是哪个小宫婢打翻了酒盏,或是磕碰到什么东西。

蔺衡却后颈一凉,下意识扬起银箸,腕子轻转,瞬息以不可思议的力度弹射发出。

呃啊!

席位空出来的地面上立刻多了具残喘的身躯,随之掉落的还有柄锋利的弯刀。刀刃泛着可怖的森绿,显然是事先喂过毒。

倒在地上的那人受了一击还没完全死透,蒙面的黑纱滴淌下几滴鲜血。他虚虚往前爬行两步,未等再度以暗器伤人,就被蔺衡发出的第二支银箸给定死在了原地。

来、来人!护驾!

姜来公公震惊之余率先反应过来,忙高声召御林军进殿护卫。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数十个彪形大汉,衣着打扮和刚咽气的刺杀者如出一辙。皆手持弯刀,以黑纱蒙面。

好好的宴席遭遇变故场面顿时混乱不堪,个别胆小的文臣在随侍的保护下仓皇逃出。剩余几位将军倒神色不改,立即起身与刺客搏斗。

来的这十几名大汉功夫都不差,而且手上有武器,这就比赤手空拳的武将们占优势多了。

但占优势归占优势,眼见着拿身经百战的武将没法儿,行刺的黑衣人们急转直上,一柄柄寒刃全数朝蔺衡所在的方位逼近。

这些人武功不低,脑子却不行。满殿都是能打的,却偏要挑最不好惹的那个下手。

蔺衡只得定定神,抬起一脚,翻卷出去的桌子当即扬翻了最先扑过来的两人。

装满珍馐的碗碟此刻变成了满地碎瓷片,皇帝陛下脚尖轻点,灵巧避开砍过来的刀锋,在侧身卖破绽的一瞬注入内力反手挥出,干净利落的解决掉其他四个。

为首的黑衣人原以为那六个多少能伤着蔺衡分毫,不料连身都没近就断了气息。

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提起弯刀就直逼面门。若说蔺衡开始时还有点作壁上观的心态,那么这会儿他着实是起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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