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1 / 2)
没等脚踏上轿子,纪怀尘却握住他的手腕,顺势往下带了带。
你干嘛!被拉一趔趄的廉大学士很生气。
当然,近距离看清纪怀尘的面庞后他更生气了。
一脸的铁青冰冷,活像祖坟让人刨还被改成了玉米地似的。
我有话和你说。
放开说不行吗?!廉溪琢余光瞥见周遭望来的好奇目光,挣脱的力不禁用重三分。
纪大将军理智尚存,察觉到在宫门口拉扯的确有些失礼,便松开他的手腕,不过面色依然冷得像块铁。
你方才在席间,为何总盯着那位西川公主看?
廉大学士短暂一愣,旋即失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本王爷的风流名声南憧上下早已皆晓。
怎么,纪将军第一天认识我?还是带着士兵到歌坊酒楼里逮我逮得不够多?
纪怀尘蹙眉:那你当真喜欢她?
废话,本王爷不喜欢她,难道要喜欢你吗?
纪怀尘脸侧一绯,低声轻斥道:不要混说。
是啊,不要混说。廉溪琢又笑,这回笑得很是讥讽。
我是真的看不懂你,明明就不想我对温泽公主私心爱慕,却不肯直说。纪怀尘,听你一句真心话,就这么难?
纪大将军微微抿唇,哑然片刻方道:你不要误会,我..............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只是身为人臣,少不得要提醒你一句,温泽公主是西川献给陛下的人。即便你爱美色,但她,你万万不可碰。
噢,所以你并非是恼我对她过多关注,而是怕,我让蔺衡难堪?
隅清!纪怀尘薄怒。陛下的名讳,岂能直呼。
廉溪琢双手抱臂,一副看傻子的模样。
半晌,他挑唇一笑。很好,纪将军的教诲说完了?那恕在下不加奉陪,告辞。
说罢转身抬脚向前,动作干净利落到对方连想挽留的手都没来得及伸出去。
纪怀尘但凡心思细腻那么一点儿。
他都能注意到廉溪琢已然泛红的眸子。
那促促走远的背影,其实满是落寞与神伤。
直到廉大学士走出去许久,纪怀尘才重重叹气。
他好像..........又浪费了一次好好聊天的机会。
马车上的随从琢磨良久,终是惴惴询问:将军,这酒.............
上回廉溪琢随口嘟囔几句,说东市酒坊的新酿香醇浓厚。
他便悄悄去买了一坛,本想着今儿拿给小王爷高兴一下的。没想到酒尚未送出手,结果人先让他给气跑了。
带回将军府罢,和解酒汤一块,放到隅清的厢房里。
在寒风中转了半个多时辰,廉溪琢终于搭乘上了过路官员的顺风马车。
直至吏官将疑似被抛弃在宫道上的大学士,平稳送到某烟柳巷门口的时候,揉着酸疼腿脚的那个面色才稍稍有所缓和。
廉大学士客气道过谢,然后在同僚的注视下,连瘸带拐地扎进了长歌坊,并且一口气点了八个唱小曲儿的姑娘作陪。
长歌坊是廉溪琢常来的地儿,惯以呢哝软语和江南小调闻名于皇城。
倘若闲着无事,到此听听酥到骨子里的曲儿,绝对是无可匹敌的享受。
然而廉溪琢今日心情不佳,琵琶叮咛不但没有抚平心头烦闷,反倒让他无端生出一股子邪火。
爷,这酒烈的很,喝得如此猛怕是要伤身呢。
一位面容姣丽的舞姬温言相劝。
她腰肢纤纤,半个身子斜倚,胸脯几差要贴到廉溪琢怀里去了。
出乎意料的,廉大学士迅速躲闪,劈手抢回酒杯的样子全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且神情里蕴满淡漠疏离。
姑娘遭了冷待,如杏瓣的眸子闪过几抹尴尬,随即强笑道:爷,奴家前儿新学了支舞,跳给您瞧一瞧解解闷,如何?
出去。
廉溪琢猛灌下几大口烈酒,嗓音不似往常那般轻快温和。而是低沉喑哑,极符合他此刻半醉半醒的落魄状态。
姑娘还想开口,却被撇过来的骇人目光惊到不敢出声。她只得收敛起僵在唇角的笑,悻悻退出雅间。
外人都传,廉大学士贪图美色,风流不拘。
可事实呢。
事实廉溪琢是爱逛风月场所不假,但他向来只听曲赏舞,却从不染指任何姬女或小倌。
他故意编造旖\旎\情\事放任其流传出去,一则是为了麻痹朝臣,降低自身的威胁。
毕竟任职文臣众首,又是蔺衡极其信任的心腹。
二则是因为纪怀尘。
年幼时的他和纪怀尘,大概算是肝胆相照的兄弟罢。
老将军常年在外征伐,两个孩子无人照管,少不得与街坊四邻往来闹腾。
那会儿将军府对街有着四五位朝中重臣的官邸,家中少爷们总爱凑成堆了找趣儿。
也不鼓捣作诗射覆这种闲逸雅事,尽学着市井孩童上树掏鸟蛋,下河摸肥鱼。
偏偏他们两个都是贵胄世家里身份特殊的存在。
纪老将军位高权重,与将军府的世子结交,哪怕只是孩子间的单纯友情,也不免被有心人安上私营朋党的嫌疑。
廉溪琢就更不必提了,说得好听是先帝眷顾不忍其淌后宫浑水。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宫里呆不下去才被送到将军府的。所谓王爷,等同随意安置的烫手山芋。
既没人愿意,也没人敢邀他们找乐子,于是理所当然的,他们成了彼此唯一的玩伴。
起初纪怀尘还时常陪着廉溪琢。
春季去山坡上踏青,放纸鸢、夏季到田里偷西瓜、秋季在小溪挖河蟹、冬季围炉赏雪。
严寒更迭,他们共同度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美好岁月。
可慢慢的,纪怀尘就不怎么爱出门了,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贡献给了将军府的后院那个十八般兵器俱全的习武场。
他是为继承父业,守卫南憧的社稷江山,这点廉溪琢明白。
所以廉溪琢也不出门,转而日复一日在习武场陪他。从日出到夜幕,等着纪怀尘结束疲惫的一天,和自己说上几句话。
后来老将军过世,纪怀尘身兼数职,廉溪琢依然理解他的辛苦。
便打理好将军府的琐碎,希望他可以心无旁骛的处理军中要务。
时光荏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开始变得奇怪。
要么十天半个月不见面,要么见面就是谈事情。最后竟然发展到除了必要的交谈,彼此相顾无言的地步。
直到廉溪琢某次不高兴,到酒馆一醉酩酊。
那日纪怀尘听闻后慌了神,放下公务,找遍皇城所有的酒馆寻到他,并将他带回去悉心照顾了整夜。
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才能换到你的一点关心,对吗?
廉溪琢极少如此失态,他砸碎空酒坛,扫掉桌面摆放的碗碟长箸。
我算什么,对你纪怀尘来说,我究竟算什么啊
兄弟吗?曾经一人单挑欺负我的十来个孩子,说往后会照顾我不受半点伤的哥哥?
或是管家?替你打理将军府的家事,每月还不开工钱的那种?
不,是你的死对头罢。廉溪琢喃喃,明眸内水汽翻涌。
是了,作风不检点,丢尽将军府颜面的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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