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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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徜回来的时候,明舒已经在曾氏身边睡下,外间小榻上已经被她铺好铺盖,里面还塞了烫人的汤婆子,他站在榻边看了良久,才钻进暖和的被窝里。

连日赶路再加夜里惊心动魄,陆徜也撑不住沉沉睡过去。

一夜无梦,他醒时已是翌日近午。

屋里只剩曾氏一人,明舒已经不在。

“出去瞧瞧你妹妹吧,她说上外头打听消息,已经去了好久了。”曾氏一眼看出陆徜眼里在找谁,直接开口道。

听曾氏那口气,陆徜觉得自己亲娘比他更快进入明舒母亲这一角色了。

踏出房门,回廊里的穿堂冷风直灌衣襟,风已停雪也小了,但天却比昨天还要冷。陆徜微蹙眉头,循着大堂里传来的几声笑音找去,果然看到明舒站在堂中,正搓着手看门外厚厚的积雪,堂间坐的都是镖局的大老爷们,几双眼睛都盯着她看,她也没丝毫不自在,大大方方笑着,明媚动人。

有个男人站在她身边,正同她说话说得起劲,这人穿着镖师的寻常劲装,年纪不大,生得也算俊秀,只是白净的脸颊上还留着五道浅浅指痕,不消说,就是昨日被明舒救醒后挨了她一巴掌的男人。

看来昨日的巴掌并没让这人长记性。

陆徜眉头蹙得更紧,一箭步走到二人中间,隔开两人。明舒转身,鼻头差点撞上陆徜的背,视线也被挡得严严实实。

“阿兄,这位是临安陶家嫡枝的小郎君,陶五公子,受家中长辈所托,押运一批贵货入京。这可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办事,没想到就遇上了山匪祸乱。昨天的伤药与玉容膏,就是五公子所赠。”她从陆徜身侧探出头道。

“你倒打听得挺清楚。”陆徜瞥她一眼,眼里全是质问——这么快就冰释前嫌?

明舒听懂他言外之意,讪讪一笑,小声道:“都是误会。”

陆徜白她一眼,转头望向那人,拱手道:“陶五公子。”

那人忙回礼:“在下陶家五郎以谦,字鸣远,见过陆兄,陆兄切莫客气,叫在下鸣远便可。昨夜危急,多承陆兄与令妹出手相救,在下与镖局的兄弟才逃过此劫。救命之恩,陶家与在下感激不尽,必当相报。”

虽然是临安陶家的小郎君,陶以谦身上并没架子,说话也诚恳,眉间还一团稚气,想来是个初出茅庐的富贵公子。

陆徜点点头,却不愿与他深交,只道:“五公子言重,昨夜风雪大,所谓救人只是陆某借着贵镖局之力寻个避雪之所罢了,万不敢当此大恩,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诶,陆兄别谦虚,要是没有你与令妹,别说这批货,我们这些人只怕都要死在这荒郊野外,待我到了京城将此事禀明外祖父,定要登门酬谢陆兄。”

陆徜刚要拒绝,明舒的脑袋又凑过来蚁语:“阿兄,陶家是皇商,他外祖是先帝的中书舍人殷繁,虽已退下,然有女在今上后宫为宠妃。”

陆徜又瞪她——这是连人家祖宗八代都打听了?

明舒无法解释,这些并非她打听到的,而是在听到陶家时自然而然浮现的认知。

“五公子之意,陆某心领,酬谢就不必了。”陆徜仍是拒绝。

陶以谦还要再劝,明舒摆摆手:“我早跟你说了,我阿兄不会收你酬谢的,你就别劝了。”

不知为何,明舒就是觉得陆徜绝非图人回报之辈。

语毕,她又自然而然把手挂到陆徜臂弯,娇笑道:“阿兄,我打听过了,这批山匪是朝廷通缉的要犯,那山匪头目悬红十两,如今落网必要交送朝廷,到时候那悬红……酬谢咱们不要,不过这十两悬红,那可是咱应得的。”

陆徜本想将她的手扯开,又见那陶以谦虎视在旁,便由着她去,闻言正在回答,却听陶以谦附和:“正是正是,人是你二人缉拿的,这悬红必是陆兄与小娘子的,只是山匪人多势重,少不得由我等一齐押到城中交给朝廷。待明日天放晴,我们一同上路吧。”

“好嘞,那就先谢过陶兄。”明舒甜甜一笑,竟替陆徜应下。

陆徜眉头拧成结,已经瞪向明舒,明舒果断将他拉开,小声道:“阿兄,你别这么不知变通,咱们举家赴京也没个亲友,既然有这缘分,多结识些朋友有个照应不好吗?再说了,你想想那十两银子,能填补不少亏空,这是咱们应得的,没必要为了虚礼拒绝。”

她很了解他,每个字都戳着他的脾性说,陆徜无言以对。

他不语,她就当他默认,笑得更开心了,踮起脚展臂搭到他肩上,把他往下一压,哥俩好般开口:“阿兄,你且放心,我想通了。以后呢,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读书做官,咱们兄妹同心,其力断金,日子定会好起来的。”

陆徜一怔,瞧见明舒近在咫尺的如花笑靥,灼灼如阳暖人心扉。

兄妹……看来她接受良好,反而是他,需要很长的时间来适应生命里突然多出的这个“妹妹”了。

第16章 汴京

暴风雪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就风停雪歇,第三日见晴,只不过外头积雪太深不便行车,陆徜等人与陶家镖队被困在这荒山野岭足五天才重新启程。

明舒已经和镖队的人混熟,尤其陶家那个小郎陶以谦,听完明舒对那夜险境添油加醋的描述后,对兄妹二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把明舒当成行侠仗义的女侠,就差没拉着两人拜把子。

“上路了,你消停些!”陆徜看不下去她这么忽悠人,都登上马车临出发了,那陶以谦骑在马上还依依不舍得望过来,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才是兄妹,令人看着着实不快。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明舒把曾氏扶进车厢后转头出来,在陆徜身边坐下,冲陶以谦挥手。

马车才刚起步,走得本缓,可陆徜手中长鞭“啪”的一甩,马儿突然疾步纵出,车身狠狠往前颠去。明舒被颠得歪在陆徜手臂上,“诶”了半天才扶着陆徜的手臂坐定,怨道:“阿兄,你做什么?”

陆徜朝后看了眼,他这小破马车已经一骑当先把陶家镖队甩在后面,那陶小郎人影都快不见,他心情才轻快起来,道:“赶车。你要坐不惯就进里头去。”

“我不。”明舒头脸包得紧,和陆徜一样包得只剩眼睛,眼尾挑起,挑衅他,“我陪你驾车,你给我说说我的过去呗。”

“说什么?”陆徜目不斜视,手已勒住马儿,让马车稳定下来。

“说……咱们以前住在哪儿?”

“江宁县长康巷老槐树底下。”陆徜道。

“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明舒又问。

陆徜闻言转头,恰她正拿手托腮望着他,清眸如洗如同稚子,他便记起从前。他与她相识了十年,看着她从垂髫稚子慢慢长成豆蔻少女,可若问他她是什么样的人,陆徜却也答不上来。简家财大气粗,她自小锦衣玉食,出入皆前呼后拥,身上总有一股子高高在上的矜贵气息,会让人清楚看到来自贫富的差距。他必须承认他对她有些偏见,以世俗的目光将她当成颐指气使的富家千金,以至忘记了许多年前的初逢,她的小脑袋从她母亲背后钻出,冲腼腆的他笑得满脸灿烂,大大方方地说:“小哥哥,我是明舒。明舒,就是月亮,阿娘说我是她的小月亮。”

那年他九岁,自己也才是个孩子,竟被她惊艳,觉得天下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女娃娃,粉雕玉琢的模样像天上仙女。那时他想,如果自己长大以后,要能娶个这样的媳妇,该有多好?

“阿兄?阿兄?!”见他迟迟没回应,明舒用力拍了下他的肩。

陆徜猛然惊醒,对上明舒的眼方觉自己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儿时心思岂可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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