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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回到府中,下人们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左右都没有虞北玄的身影。她松了口气,想是消息还没有传回来。她偷偷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走进内室,就看见虞北玄正襟危坐于榻上,吓得差点跳起来。

“你,你怎么都不出声?”她摸着胸口道。

虞北玄侧头看她,冷冷地说:“我酿的那些烈焰,你拿去做什么了?”

长平看到他的褐眸之中翻滚的情绪,不由地心悸,说道:“今日舒王妃在馥园设宴为我践行,我拿着酒去分给众人喝。她们都说好喝……”

虞北玄怒拍桌案,长平闭上眼睛,往回缩了一下。

“你以为我不知道馥园发生何事?你如今越发能耐了,竟然帮着外人算计我!你可知我如今的处境,站得越高,摔下来越是粉身碎骨。若今日当真发生什么,你我能全身而退?愚蠢!”虞北玄质问道。

长平早就知道自己错了,只不过生性骄傲,不肯轻易承认,仍挺直身板为自己辩解:“我只想知道你听说她有危险是什么反应,又不是真的要害你们。一切都是舒王妃的策划,我以后不与她往来就是了。”

虞北玄见她说得轻描淡写,霍然从榻上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长平以为虞北玄要打她,连忙伸手挡住自己的脸,却听到他说:

“你听好,我不喜欢愚蠢的女人,所以下面的话只会说一次。你既然嫁给我,便不再是宫中受到万千宠爱的长平郡主,而是淮西节度使的妻子。你在外的一言一行,都将影响众人对我的看法。诸如今日之事,总会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去,到时候李绛怎么看我?圣人怎么看我?舒王又怎么看我?”

“我……”长平一时语塞。

“平日关起门,随你如何任性,我都不会管。但是长平,我如今走在钢丝上,一不小心就会掉落,摔得粉身碎骨。上回你招惹了徐进端的妾室,让他一气之下再不与我谈合作之事,我便罢了。这回又用一个有夫之妇来试探我,险些成为别人的棋子。你这性子若不改,还是留在长安,不用再跟我回蔡州了。”虞北玄说完,拂袖就要出去。

长平急得一下抓住他的手:“我错了,我改,还不行吗?你对我一直很冷淡,我以为你还喜欢她,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事后木嘉柔来找我说了很多话,我就知道自己错了。”

虞北玄心中一动,淡淡地问:“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我那么做是在害你,她一直喜欢的是他夫君,不会跟我争。”长平抱着虞北玄的手臂,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如果柳絮今日带着她的东西来找你,你会去救她吗?”

“假设的问题,我不回答。明日还需赶路,你早点休息。”虞北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直到走进院子里,他才松开袖中握紧的拳头。事实上,在长平送东西回来之前,他已收到消息,舒王妃要对付嘉柔。

今日舒王在宫中议军情要事,自然无暇他顾,正是舒王妃动手的好时机。

虞北玄本已经策马前往馥园,半路被舒王的人拦阻,生生将他逼了回来,但他还是派了常山过去。只不过常山说,他们的人在馥园中,被人莫名地阻拦,所幸最后危机化解。

可她对长平说的话却字字如针扎在他的心上。她说一直喜欢李晔,那他算什么?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许下的海誓山盟算什么?他有哪点比不过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

“主上,齐越来了。”常山走到虞北玄的面前说道。

虞北玄暂时平复心绪,去见齐越。齐越行礼,让他屏退左右,然后才说:“不日广陵王就要率大军前往河朔地区。若此番他立功,收归三镇,必定会实力大增。舒王的意思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广陵王就不用回来了。此事大王不放心交给其它人,只能托于使君之手。”

舒王竟让他杀广陵王!虞北玄犹豫道:“可我若擅离封地太久……”

“使君放心,舒王自有安排,无人会发现的。只需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广陵王除去,太子不足为惧,舒王便没有任何障碍。使君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了。”

齐越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是容不得他拒绝了。

虞北玄只能道:“借你吉言。”

第74章 第七十三章

李晔将嘉柔抱回房中安置,嘉柔搂着他的脖颈不愿放手,他便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乖,我去去就来。”然后将她的双手放在了被子里。

嘉柔喃喃地说道:“四郎……你别生气……”

他绷紧的下巴终于缓和,露出一抹笑意:“好,不生你气了。”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乖乖睡觉。”

嘉柔好像终于睡得踏实了,没再有动静。

玉壶和秋娘在旁边看着,也不由地面带微笑。郎君眸中的温柔,蔓延到眉梢眼角,如春风送暖,说不出的和煦。玉壶本来还为郡主今日的遭遇而愤愤不平,想找郎君告状。可看到这个情形,也没那么生气了。

还是等郡主醒来,自己说给郎君听吧。到时郎情妾意,免不得要好好温存一番。

李晔起身,吩咐她们好生照看嘉柔,自己负手出门,前往郑氏的住处。

刚才管事并没有说父亲在何处,他猜测定是母亲和两位嫂嫂跟父亲说了什么,父亲眼下应该在内宅中。

郑氏的住处,梅花已谢,几株杏花开始冒出花骨朵,有了丝春意。李绛坐在屋中喝着茶汤,王慧兰和郭敏刚从此处离去,眼下只有郑氏作陪。郑氏原本也想在回来的路上好好问问嘉柔,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嘉柔借口去送崔家娘子,避开了她。

回府之后,李绛又跟王慧兰,郭敏一道过来,阵仗弄得有点大。李绛竟然问她,木嘉柔在南诏时,是否与淮西节度使有染,此事她是否早就知情。

郑氏心里咯噔一声,派去南诏的人至今还未回来,她心中就算怀疑,也不能凭空捏造,便如实告诉李绛不知。李绛面色凝重,派人去府门前守着,说等嘉柔回来,立刻带到此处见他。

刚才管事的来回话,四郎君和郡主已经回府了,可是迟迟不见人过来。

郑氏只是个见识浅薄的内宅妇人,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而且李绛从前绝不会插手管内宅的事,此番亲自过问,透着些许不同寻常。终于,苏娘在外面说道:“相公,夫人,四郎君过来了。”

郑氏还未说话,李绛已经放下茶碗道:“让他进来。”

李晔站在二人面前,行礼之后说道:“嘉柔今日受了惊吓,我让她好好休息,父亲有什么要问的,我来回答。”

李绛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她跟淮西节度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用的是肯定的口气,已经认定了嘉柔与虞北玄之间有些过往。这本来是内宅的事,可是虞北玄这个人,如今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李绛不得不问。

李家在朝堂上一直保持中立,对于李绛来说,完全投靠哪一边,都有失败的可能,不如明哲保身。虞北玄是舒王最看重的人,自己的儿媳若跟他有不清不楚的关系,甚至可能影响到李绛在朝堂上的立场,所以不能等闲视之。

“淮西节度使曾去过南诏,想从云南王手中分得盐铁,免不得会与嘉柔有所接触,但也仅此而已。不知父亲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李晔镇定地反问道。

李绛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儿子,见他与自己对阵的态度,隐约有几分在朝堂上,同政敌唇枪舌战的感觉。此子眉眼间的神.韵,其实像极了那人,外表柔和,却倔强到了骨子里,又极其护短。那木嘉柔既入了他眼中,他肯定是要护着她了。

“若她与淮西节度使是清白的,今日之事作何解释?”李绛接着问道,王慧兰和郭敏已经将宴席上的详细经过都告知他了。李绛是何等敏锐之人,立刻明白这是个事先布好的局。在馥园敢对宾客下手的,除了舒王妃和长平郡主,还有何人?舒王妃是木嘉柔的亲姨母,没理由害她,那便只剩下长平一个。

长平与木氏无冤无仇,只除了感情之事。原本木氏嫁到李家,李绛本就持保留的态度。若她胆敢做出败坏李家名声之事,还为李家在外树敌,纵然她是朝廷封的郡主,李绛也容不得她。

“那些捕风捉影的事,不过是好事之徒以讹传讹,可有实证?嘉柔才是受害者。不管幕后之人出于何故要害她,明知她是李家人,却还下此毒手,明显是未把赵郡李氏放在眼里。父亲当真在乎李家威望和名声,便任由旁人如此欺侮?以后人人都可以踩在我们头上了。”

李绛眉毛一动,认为李晔说的在理。到底不是内宅那些妇人,眼皮子终归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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