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1 / 2)
用过早膳,顺娘来崔氏这里请安。崔氏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叫阿常拿了一个名册给顺娘:“崔府办寿宴那日,大体有这些人要来。虽然男女是分开的,但我用朱笔圈出来的那些人的女眷,你可以多加留意一下。这几日时间,足够你熟悉了。”
顺娘打开名册,看到上面写着名字,排行,嫡庶还有籍贯,乃至本身有无功名,父亲官居几品。她惊讶地说道:“母亲,您这是……”
“你是云南王的女儿,我也希望你能找个好归宿。你姨娘的心思,我不是不明白。”崔氏顿了顿说道,“这些人大都家世清白,前途无量。你若肯这几年吃些苦,将来会有福气的。”
顺娘知道崔氏是为她好,可她心中已经有了崔时照,再容不下旁人。但这个想法太不自量力,只怕说出来,崔氏也不会同意。顺娘默默把名册收下,心里盘算着只要崔时照不娶,也没有人家看上她,她便还有机会。
她表现得如此平静,倒在崔氏的意料之中。春桃已经向她禀报过,这几日顺娘都是患得患失的,跟初来长安时的兴奋截然不同,心中必定有事。
崔氏还愿给她这个机会,便是希望她能及时摆正位置,不要心比天高,否则只会摔得很惨。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到了黄昏,木诚节和木景清都没回来,倒是宫人来传话。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在去曲江宴的路上,有官员拦住天子的銮驾告御状。所告的就是户部侍郎裴延龄,直指他十项罪名。
告完之后,那人竟然撞剑自尽。天子震怒,当即返回宫中,召五品以上的朝官觐见,连曲江宴都没有去。木诚节和木景清也被召去宫中了。
崔氏听后,心中的大石总算落地,叫阿常打赏了那名宫人,吩咐厨房照常准备晚膳。
嘉柔却是知道这个裴延龄的,被民间称为“财相”。他是贞元一朝的重臣,把持财政多年,一直到元和帝登基以后,才被斩首抄家。据说抄家的时候,搜出来的财产十分惊人,那一年国库都充盈了不少。
朝堂上一直有朝臣不满他的行为,屡屡上书弹劾。偏偏他得到天子的宠幸,谁得罪他,他就在天子面前进谗言,最后弄得弹劾他的人贬官流放。渐渐地,再也没有人敢与他作对。
虞北玄曾经说过,裴延龄是帮舒王敛财的。只要舒王不倒,裴延龄自然会无恙。其实虞北玄很少跟她说朝堂上的事,一直把她当只金丝雀养着,闲暇的时候逗逗趣。所以他口里说出来的人,一般都很重要。
今日那个官员,多半是白白牺牲了。
崔氏心里没了顾虑,便开始挑选要给老母亲的寿礼。她跟阿常商量了半日,列出一张单子,又招手把嘉柔叫过去:“昭昭,你看看这单子上的东西,挑哪个你祖母会喜欢?”
嘉柔仔细看了一下,百年的珊瑚,人参,还有和田玉那些都是很贵重的东西。想必崔府寿宴那日,会有不少人送。比如那个舒王妃,一出手就是那样贵重的夜光杯,云南王府可拿不出来。
她对崔氏说道:“阿娘,寿辰之后我们就要回南诏了。不如你给外祖母留个念想吧?我那日好像看见她手上戴着一串佛珠。贵重的东西她老人家不缺,倒不如送些这样贴身的。”
“是啊娘子,小娘子说得很有道理。”阿常在旁边附和道,“老夫人见过的好物多了,再送多半也就是扔在库房里,转手又送到别家去了。您不如送个贴身的,老夫人可以带在身边,想您的时候就可以看看。这样才算送到心坎去了。”
崔氏点了点头,笑着道:“还是我的昭昭贴心。知道外祖母要什么,我再好好想想。”她真是觉得这几月来,女儿变化太大了,又聪慧又懂事。要是搁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更不会与之商量。现在的昭昭已经十分可靠,并且能给家人安全感了。
而此时,皇宫中的延英殿,五品以上的朝官尽皆在列,另外还有节度使,藩王以及舒王和太子。今日发生的变故,众人都措手不及,天子震怒也在意料之中。可谁会想到一个御史台小小的七品官员,竟然会在天子出行的时候,当众告状,甚至不惜豁出性命?
此事在民间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皇帝就算想保裴延龄,也不能草草了事,这才将一众大臣全都招进宫来。
已经问了一下午,裴延龄跪在殿中,对罪状上所列,全都否认,而且直呼冤枉。贞元帝索性将御状扔到他面前,双手背后:“裴侍郎若是冤枉的,那人怎会舍弃性命状告你?查!这件事着大理寺和刑部彻查到底。牵连的一众官员,全部严惩!”
殿上无人敢说话。裴延龄偷偷看了舒王一眼,见对方气定神闲,自己也有了几分底气,趴在地上道:“陛下英明,一定要查!若臣有做违法之事,甘愿受罚。但如果臣是冤枉的,还请大理寺和刑部还给臣一个清白!”
他言之凿凿,也十分配合,贞元帝心里本就偏袒他,便挥手让众人退了。今日召这么多人来,也就是做做样子,朝官们心里都有数。毕竟当街告的御状,还闹出人命,皇帝总要给民间一个说法。真要让他把自己的钱袋子罚了,他舍得么?
李谟负手走到延英门外面,这里有个小天井,没有人。裴延龄追过来:“舒王,臣真的不知……”
若不是在宫里,人多眼杂,李谟早就赏他一巴掌。整个朝堂谁不知道裴延龄是他的人,这不是冲着裴延龄,而是冲他来的。好大的胆子!
“你是不是又背着本王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否则那人怎么性命都不要,拦着圣人告御状?”李谟眯着眼睛问道。
“臣可以对天发誓,什么都没有做。不信,您可以去查!那个江由是什么人,臣都不知道。”裴延龄满头大汗,不停抬袖子擦着额头,“是不是有人要对付您,所以才从臣这里下手?”
李谟立刻想到了曾应贤派刺客去骊山的事,只怕李淳把这笔账全算到了他的头上。不过想想也是,放眼朝堂之中,能这么做,敢这么做的,也只有他这个舒王了。虽是曾应贤自作主张,但曾应贤可不就是他的人。
李淳这么快就反击,他还是小看这个侄子了。自从玉衡到了李淳的身边,李淳是胆子也肥了,翅膀也硬了,处处跟他作对。李淳真以为凭一个玉衡,就能扭转乾坤么?他下的这盘棋,只要把白石山人找到,便定下胜负了。且再让那小子猖狂一阵。
“大王,曲江宴的事……”裴延龄小声问道。他们可是谋划了许久,如今圣人不去,有种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
李谟冷冷地睨他:“蠢货,这个风口浪尖,圣人还有心思再去开宴?你是想让人再参我一本?江由的事,你最好尽快给我摆平。你死不要紧,敢拉上本王,你就会死得很难看!”
裴延龄连声应是,只觉得手脚发抖,头皮发麻,比在御前的时候都害怕。不过,他真想不起跟这个江由有什么过节,此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要这么害他。
李谟又交代了他几句,便甩了甩衣袖走了。裴延龄不敢那么嚣张,还是先从小门里往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快步出宫。
木诚节和木景清回到府中,崔氏特意问了今日的事。木景清根本没想那么多,只觉得逃过曲江宴,十分开心。木诚节虽然对今日发生的事也满腹疑惑,但最让他耿耿于怀的,是今日出宫时遇到虞北玄。
虞北玄如今是舒王面前的大红人,手握重兵,刚立下战功,很多朝官簇拥着他,竭力讨好,比朝廷的三品大员还要风光。木诚节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这般,前呼后拥。风水轮流转,如今哪个朝官还会巴结他云南王。
他本是要走的,但虞北玄特意过来打招呼,他也不能不理睬。
虞北玄在南诏的时候,始终没有露面,木诚节也是初次看清这个差点拐走了他女儿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模样。两个人只是客套地说话,装作此前不认识。可临分别的时候,虞北玄故意凑过来说:“今日,大王得感谢那个叫江由的人,免了世子一劫。”
木诚节本要追问他什么意思,他却行礼之后离开了。
这番话一直搁在木诚节心头,参不透其中的玄机。稍晚,等就剩他跟崔氏两个人坐在屋子里,他还是对崔氏说了:“阿念,你帮我想想,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氏却吃了一惊,她几乎立刻联想到那未能成行的曲江宴。虞北玄是舒王的人,可就凭他敢只身留在南诏那么久,还冒险潜入崇圣寺见昭昭,就足以见得他对昭昭并非没有真情。他这句话更像是对木诚节的提醒。
崔氏两只手抓着木诚节的手臂,紧张地说道:“大王,是不是你得罪了舒王,而后舒王想在曲江宴上,对付二郎?妾身觉得封了官要留在都城,会不会……”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木诚节恍然大悟。从前就有把节度使和藩王的儿子扣在长安为质的做法,往往地方上有任何异动,这些孩子都成为了牺牲品,冤案也不计其数。舒王这一招真是狠毒,他只有这个儿子!
木诚节抓着崔氏的手安抚道:“阿念,你别担心,我一定把二郎平平安安地带回南诏。但是现在,你得装作若无其事,不能让他们发觉我们已经知道了。连昭昭都不能说,明白吗?”
崔氏点了点头,还是有些六神无主。她只要想到今日差点失去儿子了,就一阵后怕。那些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朝堂形势波谲云诡,不来长安就好了!
木诚节看她神色,知道她未完全放心,索性把她抱入怀中手:“阿念别怕,有我在。咱们的儿子一定会没事的。”
崔氏忽然想起刚嫁到南诏的时候,自己夜里睡不着,他也是如此安慰她。心里本是怨他,恨他的,一点都不想靠近他。可此刻,却没办法推开他。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变得足够坚硬,无坚不摧,可原来遇到困境,她还是习惯于依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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