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2 / 2)
严肃的气氛被破坏得一干二净,绣瑜强忍着笑继续说下去:“当然,额娘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大老远才回来,额娘不该头一日就给你脸色看。快起来,叫我看看长高些没有。”
心情由窘迫转为害羞,胤禛脸上更烫了些。绣瑜把他扶起来揉揉膝盖,推到内室,用粉白的染料在柱子上画下一道印子来,食指和拇指张开一卡,笑道:“果然长高了好些。再有二三年,就该比额娘高了。”
胤禛崩溃地看她提笔在柱子上落下蝇头大小的字迹“胤禛,康熙二十八年十月十七,年十二”,生怕这根柱子会像胤祚小时候的黑历史那样,被额娘藏之后世,展示给他将来的福晋甚至儿孙——看,你阿玛也曾这么矮过呢。
然而海水不可斗量,绣瑜的理想岂是他能预料到的?她现在正恶趣味地幻想,这根记录了兄弟俩身高的柱子放在三百年后能评上几级文物?络绎不绝的游人会在这下面拍照留念并感叹——啊,皇帝也曾这么矮过呢。
这么想着她不由露出了恶趣味的笑容。
不多时,那三个“肇事逃逸”的猴儿也被嬷嬷们逮了回来,胤祚见额娘在给四哥量身,理所当然地过去靠着柱子站定了:“我也要量。”
“有样学样,量来量去也不见长。”绣瑜半真伴假地嫌弃着,还是拿尺子蘸了颜料在柱子上印下一道来,同样提笔写上日期。
“我帮妹妹量!”九儿画好之后,伸着手从绣瑜手里要了尺子去。她只比瑚图玲阿高了小半个头,瑚图玲阿头上还盘着辫子,九儿踮着脚尖试了几回都看不到她的头顶,沮丧得直皱眉:“妹妹长得好快,要比我高了。”
胤禛闻言笑着过去托了她,九儿回头一笑,转而呵道:“别动,不许踮脚!”
瑚图玲阿嘟嘟嘴,登时落下去一截。
“这姐俩,离不得又合不得。”绣瑜看得一笑,恰好乳母抱了刚睡醒的十三十四上来,竹月因笑道:“更合不得的上来了。”
绣瑜就叫十三也量去:“叫人拓下来,也给章佳贵人瞧瞧。”说着看向如今只有小腿高的十四,笑道:“给十四挑个显眼的地方做记号,免得桌椅板凳一挡,就看不见了。”
屋子里笑声一片。十四拽着额娘的裙角,似乎听懂了大家是在笑他,所以竹月要抱他去空着的那面墙边做记号的时候,十四仰头看着她,很有骨气地要求道:“跟哥哥们一起。”
竹月不由为难,那柱子一面嵌在墙里,刚好只有三面给了四、六、十三。竹月就哄他:“十四阿哥跟姐姐们一起好不好呀?”
十四转头看看胤祥,坚定地摇头:“十四跟哥哥一起。”他想表示自己很认真很严肃的时候,就会板起脸自称十四。殊不知周围的嬷嬷们都在心里笑得直打滚儿。
竹月无法只得忍笑来问绣瑜。于是康熙晚上来永和宫的时候,就被展示了那同一面柱子上,一高一矮两道不同颜色的线。
他也跟着抚须大笑了一回,赞道:“这个法子好。”片刻,又看到另一面墙上,胤祚的身高从康熙二十年一路浮高到现在,不禁又生了许多感慨:“眨眼间老六都十岁了。”
“惠姐姐的长孙女都快两岁了。”绣瑜看他黑瘦了许多的面庞,忍不住提起往事,“臣妾还记得您曾经说过,平定了准噶尔就可稍许卸下些担子,还说要怎么收拾园子......”
“砰——”她话说到一半,康熙突然撂了手中的杯盏,脸上郁气凝结,明显有不虞之色。
绣瑜不由吓了一跳。康熙对后宫女眷一向温和,就是底下那些答应贵人偶尔有言语不谨慎的时候,也很少当场翻脸,何况是对她。
她猛地记起,当时康熙说这话的前提是“把江山交到太子手中”。可如今,打从鹰庄回来,父子俩好像隐隐有了心结,康熙回宫三日都没有召太子到乾清宫用膳。要知道,以往他从外地回来,头一个见的就是皇太子,父子俩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经常点灯熬油聊到半夜。
太子好也罢,不好也罢,都是她们这些庶母插不上嘴的。
绣瑜只得装作毫无察觉,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臣妾也盼着您轻松些好保养身子。可惜,还是叫噶尔丹那个叛徒逃了。后宫里传的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臣妾倒奇怪裕亲王怎么这样糊涂,误中诈降之计,这可不像王爷以往的作风。”
第82章
绣瑜之所以有此问, 是因为大军主力尚未归来,裕亲王、恭亲王和大阿哥都才刚刚入关。朝中却突然传出似真似假的传言, 说两位王爷的本意是将计就计, 佯装信了噶尔丹的诈降之计, 大军暂缓追击;却派出精兵在其逃亡必经之路上设伏,以求全歼准噶尔残部。
岂料大阿哥这个愣头青一听要停止追击、接受投降, 顿时大为光火。他瞒着裕亲王抗命调兵,指挥禁军继续追击, 最终打草惊蛇,放走了噶尔丹。
而之前的战报上说的却是“裕亲王怯战,大阿哥果断出击,然而回天乏术”。
这两个版本之间的差距可大了去了。若按战报上的内容来讲, 大阿哥是英明果断的统帅, 只是运气差了点,被自家叔伯拖了后腿;如果按传言来讲,大阿哥就是鲁莽愚蠢, 不尊军令延误战机,不仅无功反而有过了。
裕亲王人虽然还在关外,但是书信早已到了京中福晋手上。西鲁特氏趁康熙还未回京,先进宫到皇太后处哭了一回:“王爷偌大年纪了, 我原说让他推辞让贤,他偏要逞强, 说什么鞠躬尽瘁报答皇恩。如今御史言官人人喊打,这可如何是好?”
西鲁特氏做了爱新觉罗家二十年的媳妇, 素来孝顺伶俐。见她哭得伤心,皇太后也跟着连连叹气,心疼儿子老远辛苦一场,还落一身不是。可她一向是不管事的,也不懂怎么跟康熙求情。
裕亲王夫妇平日里为人忠厚老实,从不拿捏人,跟西鲁特氏交好的六宫妃嫔不在少数。然而锅只有一个,不是裕亲王背,就是大阿哥背。惠妃可是跟她们住在一个廊檐底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个当口上,谁要给裕亲王说了话,日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算计呢!众妃只好告病不见。
况且这事儿本来也是有理说不清的。西鲁特氏坐在永和宫的西间炕上,收了眼泪,捏着帕子恨恨道:“如今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说来这事还是王爷糊涂。他跟恭亲王商量定了要将计就计,因怕走漏消息,除了从王府里带出来的两个心腹谋臣,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王府里的谋臣形同家奴,他们的证言只怕难以取信于言官。”绣瑜不由为难,“旁人也就罢了,大阿哥是一军统帅,怎么连他也不知会一声?”
三路部队联合作战,居然在一路大军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定了追捕噶尔丹的计谋,这说出去谁信呐?恭亲王虽然可以作证,但伯父叔父两个联合起来指证大侄儿,未免不好看。
西鲁特氏苦笑道:“大阿哥鲁莽好胜,多次跟王爷请战要做先锋官。王爷怕他知道了,要亲自领兵设伏,万一有个好歹不好跟皇上交代,所以干脆连他一起瞒着。”
绣瑜顿时扶额,这就是阴差阳错,脑电波不在一个频段上的悲惨后果了。
西鲁特氏如此诚恳地坦言相告,绣瑜只得脸色凝重地点头:“我与姐姐相交已久,家中弟妹都多蒙王爷照料,我必定尽力一试。”
西鲁特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就要行礼:“多谢娘娘。”
绣瑜忙搀了她,两人重新坐定。西鲁特氏才急道:“可是惠妃那边岂会轻易就范?如今明面上大阿哥占着理,真要到朝堂上论个谁对谁错,我们哪里论得过明珠?”
绣瑜灵机一动:“那姐姐不如退一步。王爷的‘将计就计’证据不足,与其强行跟大阿哥互相指责,让朝野议论纷纷,让皇上为难,不如明面上老实认罪。罚奉去职都是小事,将来风头过了,皇上一句话就能复职。舍了面子,只要爵位还在,就能保全王府的根基。”
毕竟是关乎子女未来前程的事,西鲁特氏不禁面色凝重,她低头思考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艰难地点头:“旁人怎么看王爷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只要皇上知道王爷的苦衷,这恶名我们背了。”
回放结束。
康熙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态度过于严肃了些,他靠在秋香色金钱莽引枕上,笑着指责道:“说来真是没了王法了,你叫老六送了那些东西到鹰庄给老四,怎么没有朕的?”
绣瑜不由目瞪口呆,这还是皇帝吗?怎么那么像无赖呢?因为知道康熙高寿,她确实记挂胤禛和晋安更多一些,如今被对方一口道破,不由心虚:“您身上的万字锦观音护符,不就是臣妾做的吗?况且贵妃她们都不曾向鹰庄送东西,单臣妾送,不是惹人笑话吗?”
说到其他妃嫔和雨露均沾这个话题,就轮到康熙不自在了,他轻咳一声回归了正题:“皇嫂到你跟前求情了?”
裕亲王府跟永和宫关系匪浅人尽皆知,绣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拿了个美人拳在他腿上敲着,语气轻快地说:“都是些妇人之间的软和话,无非是王爷年纪大了之类上不得台面的理由。臣妾觉得皇嫂还是识大体的,知道王爷犯下大错,皇上为了平息前朝物议不得不罚。”
康熙不由失笑:“有你这么给人求情的吗?你怎么不提最近大阿哥莽撞误事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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