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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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双拳紧握,露出担忧的目光:“我这位姐姐与旁人不同,她的性子不适合嫁入勋贵世家,只盼得一个白头偕老的好归宿,我这次来就是帮她求上一卦。我那伯母在皇贵妃面前也有几分薄面,听闻皇上有意给德妃娘娘的母族抬旗,如果事情成真,晋安兄是否有意……”

“诶诶诶,打住打住!”晋安连连摆手:“你们佟佳氏的姑娘,我哪里高攀得上。再说我还盼着多逍遥几年呢。”况且这一届选秀法海近亲的堂妹们还未长成,佟佳氏没有女儿可用,这位佟姑娘只怕福气不小呢。法海所求多半要落空了。

法海来不及失望,就见东铭连滚带爬地跑过来:“爷,佟爷,不好了。河边,河边有死人,好多死人!”

三人跑到树林边一张望,果然见远处横七竖八倒着五六具尸体。晋安与法海对视一眼,大着胆子走过去查看了一番。

地上没有打斗的痕迹,尸体上没有大量流血的创口,但是个个表情痛苦,脸色乌黑。没有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就把早膳用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却听旁边东铭喊道:“爷,这儿还有个活的!”

两人忙过去看了,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他脸色已经开始发青,目光涣散,四肢抽搐,明显是中毒之召。腿上两个乌黑的血洞,用刀开了十字形的口子,四周污血凝结。明显是刚中毒时就放血止毒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在下山西粮商晋氏家仆,护送……小公子回京时,偶遇一陌生斗笠人在此休息。小公子顽皮,掀了那人的面纱…….一炷香之后,商队遭遇毒蛇袭击。小公子在马车里,还请二位…….咳咳咳。”

“山西晋氏?我知道了,定把那孩子送回京城晋宅。”晋安抢着问:“是何人敢在天子脚下行这等大胆之事?”

“在下不知,那人……手背上挂着一个新月状银饰,像是苗……”

那老仆话未说完已经断了气,晋安和法海都已经反应过来,居住在西南边陲之地的苗人擅制毒,所用之法无不阴狠毒辣,只是这些人怎么来了京城呢?

东铭已经去马车里抱了那昏睡着被泼了一身尿掩盖气味躲过毒蛇袭击的晋家小公子,三人心情沉重地回了河边树林。正遇贺华打马而来:“爷,拈花寺出事了。九门提督、步兵统领托合齐带领一百步兵包围了寺庙,说是搜捕反贼。另外,拈花寺的靖元大师已经在前天晚上坐化圆寂了。”

晋安和法海两人俱是心中一惊。托合齐手握京师兵权,位高权重简在帝心。他亲自出马,为的只怕不是一般的反贼。加上靖元大师圆寂,求卦之图自然落空,两人只得败兴而归。刚到城门口,就遇到佟佳氏的家仆等候在此,告知法海皇贵妃产下一女。

两人便分头行动,晋安去送那山西晋氏的小公子回家。法海径自回家,皇贵妃生下小格格,承恩公府众人是明喜暗悲。法海素来没什么家族荣誉感,去问候了一番堂姐就回屋歇下了。他功课未写完,第二天就是国子监的考核之日,五更天的时候便起身带了小厮赶往国子监。

车马房的人见是他大清早要车,不由懈怠了几分。法海带着贺华在角门外等了许久,却见一个穿黑色紧身短打,脚踩鹿皮短靴,头上戴着竹笠的男人从对面银楼出来。那银楼是佟佳氏的产业,只招待大客户,这男人打扮奇怪,法海暗中多留意了几分。

街角一辆马车驶来,男人扶着车厢跳上车时,手一抬,袖管下垂,露出了手背上的银饰。那细细的银片贴着手背划出一道状如新月的弧线。法海不由后背一凉。

步兵统领托合齐的大动作,终究还是引起了众多大人物的注意。梁九功在宫外置的宅子里,最近频频有大人物光顾。他下了值回到大太监的宫房里,小徒弟魏珠早已打好了洗脚水恭候在此,掐媚地笑着:“师傅,完颜嬷嬷那边催得厉害,您看是不是老地方见个面?”

“糊涂!”梁九功顺手一个脑瓜崩敲在他头上:“你只回她此事与承乾宫无关便罢了。”他是圣母皇太后提拔的不假,可孝康皇后都去世多少年了?皇贵妃又不争气生了个小格格,这样大的消息自然要卖给有用之人才值得。

天子受命于天。天命所归,归谁?这样大的事,还有谁比毓庆宫更感兴趣呢?他是离皇帝最近的人,自然比谁都清楚,皇上宠爱太子令其继承大统的决心。

是夜,索额图府上就收到一张炭笔书写的纸条:“皇上给诸皇子算命,六阿哥异于旁人。皇上挥退左右,与靖元密谈片刻,大怒而归,令诛靖元。”

另一个成了抢手货的人是托合齐。他不像梁九功那样清楚地知晓圣意,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何康熙要让他去对付一个和尚。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悄悄地卖个好给未来的君王,他可不想吊死在一棵树上,同样的消息索额图一份,明珠一份,反正这两个老对头又不可能串口供。

这个八月十五中秋节,康熙过得索然无味。夜宴上那些比花朵儿还娇艳的面孔似乎都失了颜色,那美味珍馐似乎都成了泥土,那些精心编奏的丝竹之声听在耳朵里也成了恼人的杂乱之音。

表面上的原因,是因为皇贵妃的小格格六月里生,闰六月的时候就殇了。皇贵妃整日里以泪洗面,很快病倒不能出席宫宴。

更深层次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比如,皇贵妃此胎为何从一开始就波折连连。再比如,靖元在托合齐带人赶到之前,就已经坐化。康熙一记重拳挥出,还未来得及打中,对手就已经化作了飞灰。他不用再担忧靖元泄密,但是心里的恐惧却更深了一层。

如果靖元是故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挽救整个寺庙,岂不是说他真有断定康熙身份、预见他人生死的能力?

康熙接到托合齐的回报之后,沉默许久才吩咐善待拈花寺的和尚、给银给人帮拈花寺供奉的佛祖重塑金身。皇贵妃的小格格已经殇了,他还有小六和温僖宜妃德妃肚子里的孩子,这个时候不能再有血光之灾,得罪菩萨。

他一直想着,直到太子举杯祝酒时才勉强回过神来。中秋是阖家团圆的节日,皇子公主们在底下用了席,也都上来挨着母亲坐下说话。

胤祚在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康熙面前转了一圈,已经被投喂得小肚子鼓鼓的,赖到绣瑜身边坐下,要讨乌银自斟壶里的桂花酿喝。

绣瑜笑咪咪地给他倒了一杯。胤祚一饮而尽,小脸就皱成了包子,勉强咽了下去:“额娘骗我,苦的,这不是桂花酿!”

绣瑜笑道:“怎么不是?额娘喝着就甜甜的。要不你再试一口?”

胤祚将信将疑地又倒了一杯,包子脸上的褶又多了几道:“明明就是苦的!”

身后侍立的宫女都笑了,绣瑜这才承认:“这是苦芥茶,喝了对身体好。”

胤祚又被灌了几杯,就伸手去摸她桌上的红豆糕吃。那糕是红豆蒸熟了磨粉,和进面里做出来的,看着红彤彤的好似云霞一般,吃着格外香甜软糯。胤祚吃了三块才停手,还说:“剩下的给四哥送去。”

皇贵妃病着,胤禛不能来参加宫宴。

红豆糕本是宫里最寻常不过的吃食,只有六阿哥吃得这么开心,还巴巴儿地叫送去。众宫娥都忍不住笑了。绣瑜却欣慰地说:“东西虽小,也是他的一份心。给他收起来吧。”

那边太皇太后又唤了胤祚过去,搂着说了好一会儿话。绣瑜感觉那些羡慕的目光都要化作刀子把她扎穿了。

结果夜里回了永和宫,绣瑜歇下还没一个时辰,竹月就匆匆进来回禀:“娘娘,六阿哥一直嚷肚子疼,好像是积食了,嬷嬷们已经让传了官房,想来应该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绣瑜却莫名一阵心慌:“扶我去看看。让小桂子去传太医。”

“可是宫门已经落锁了……”

“那就开了门去,就说我半夜胎动不安,请何太医来瞧瞧。”

绣瑜披了衣服就往东暖阁那边去,迎头就撞见苏嬷嬷面如金纸地出来,嘴唇哆嗦着说:“德主子,六阿哥好像疼得有些厉害了。恐怕不太对劲,快去请太医吧。”

绣瑜掀了帘子进去,果然看见胤祚趴在床上大哭不已,寝衣的后背都汗湿了。乳母们围着他查看,慌成一团。

“慌什么,在旁边站好了!仔细想想六阿哥今晚吃了什么东西!”绣瑜厉声喝道,她在竹月的搀扶下,艰难地在床边坐了,只见胤祚面如金纸,嘴唇乌黑,瞳孔放大,四肢厥冷抽搐不已。

这分明是食物中毒的症状!

谁敢在宫宴上下毒?是怎么下的?下的什么毒?绣瑜脑海里一时闪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定格在几年前那个梦里,德妃对她说:“不要让胤祚吃外面的东西。”

终究是她大意了。绣瑜不由心痛如绞,她牙关紧咬,口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落在窗边一副简笔画上,那是如意馆的太监一个月前为他们画的。母子三人,高而瘦的那个是胤禛,怀里抱着球的是胤祚。绣瑜坐在中间,一手一个儿子,腿上趴着猫,真·人生赢家。

去他妈的历史不可改变,这是她的儿子,就是撕了生死簿,烧了阎罗殿她也得把儿子抢回来。“牛奶!快拿牛奶,羊奶人奶都成,全部给本宫端上来!”她突然大喊。

众人都愣住了,六阿哥断奶都好几年了,永和宫上哪儿去找这些东西?

绣瑜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脑子里灵光一现:“绿豆汤!小厨房里有解酒的绿豆汤,快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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