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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连承恩侯夫人都没法接了,半晌才道:“这怎么成……”记在梅皇后名下,却不让梅皇后养?承恩侯夫人就是偏心小女儿,也觉得委实有点太过了。

梅若婉就倚在承恩侯夫人身上,把皇次子举到她面前:“如何不成?母亲快看,我一抱,这孩子就笑,是知道我是他亲娘呢。姐姐到底不曾生养过,哪知道这母子分离的苦处。再说,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姐姐再怎么喜欢,也不会比我疼他更甚。若是送去交泰殿,不说别的,单是换了地方,少不得就要哭。母亲是不知道,皇长子当初送去袁氏处养,听说是夜夜都哭,病了好几场呢。母亲难道舍得你外孙也这般折腾?”

承恩侯夫人看着白胖胖的外孙,如何舍得?梅若婉把孩子塞进她怀里,搂着她的肩膀撒娇:“母亲就帮我与姐姐说一说罢。待耀哥儿大些,换了地方也能适应,姐姐再接过去养也不晚哪。”

承恩侯夫人被女儿晃得发晕,只得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便豁出这张老脸去与你姐姐说说。只是等耀哥儿大了,你可不能再变卦了。”

承恩侯夫人出了长春宫,便又去了交泰殿,并不提梅若婉,只说是自己的主意:“孩子实是太小了,到底还是在亲娘身边安心。若搬过来,你自然会待他好,可这母子连心,那血脉感应是比不得的。就似你小时候,总不要别人哄你睡,一定要我。就是睡着了,换了人你也睡不踏实呢……再说,也不是不抱过来,只是要等大一些能离了亲娘才好呢。”

梅皇后淡淡听了,也只点了点头:“母亲说得有理,耀哥儿还是养在妹妹那里好。”

承恩侯夫人松了口气,试探着又道:“那这记名的事儿……”

旁边的捧雪已经忍不住攥起了拳头,梅皇后却只笑了笑:“皇上的意思,若要记在我名下,就得抱到我这里来了。如今看来,倒不妨缓上一缓。否则母亲这些话,到时候难道还要与皇上说一遍不成?”

梅皇后抬出皇帝来,承恩侯夫人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却也有些不满:“这样事,又何须惊动皇上……”

梅皇后正色道:“母亲此言差矣。这是要上玉牒的大事,不经皇上如何办得成?”

这却是正理,承恩侯夫人也只得扯了几句闲话,起身告退了。她才出交泰殿,捧雪已快要炸了:“这,这简直岂有此理!”

梅皇后轻轻一嗤:“这倒也好。”梅若婉还真以为,她就那么稀罕她生的孩子呢,“不必管她。倒是景阳宫那里怎样了?”

捧雪勉强压了口气道:“景阳宫派人去宁寿宫,悄悄把宁寿宫的太医请去了,如今还不知消息……”自从上回太后抱病几个月,宁寿宫那里就有太医常驻,一日不歇的。

梅皇后垂下眼睛,喃喃道:“如此看来,袁氏多半是真有喜讯了……”

第135章 有孕

最关注景阳宫的, 其实既不是交泰殿也不是长春宫,而是宁寿宫里的太后。

“昭仪如何?”太医既然是宁寿宫这里派出去的,最后自然还要回宁寿宫来回话。

“昭仪……有些像是喜脉。”太医很谨慎地回答, “只是日子尚浅, 下官也无甚把握。”

宫中妃嫔承宠, 自有彤史记录,皇帝上回去景阳宫距今日才三十八日,若是有孕,脉象也确是不显。但宫中这些太医, 诊喜脉都是一等一的功夫,便是还不到一个半月, 他们也该有七八分的把握才是。

故而,这太医今日的回复便显得有些含糊了。袁太后盯着他又追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喜脉?”

这问得太医更为难了,只得深深垂下头去道:“据昭仪身边宫人言道, 昭仪癸水素来准时, 这月已晚了八天,不妨再过几日看看……”

袁太后半晌没说话,太医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好容易才听袁太后道:“既如此, 再过十日你去诊脉。”

太医应过,起身退出殿外。他虽是皇帝指定长驻宁寿宫的, 但终究是个男子,便是年纪已将六十,也不能在后宫过夜, 故而每日都是天黑之前出宫,次日天明再入宫的。

此太医姓傅,说起来他这岁数也是当爷爷的人了,每日这么个跑法也辛苦,因此家里总是备了马车在宫门外等着,几个儿子轮流来接。

今日来的恰是长子,傅大爷见父亲脸色不大好看,不由得担心道:“父亲可是身子不适?”在宫中做太医看着十分荣耀,其实是件辛苦事儿,那些贵人,个个手握大权,哪个又好奉承呢?自己父亲在宁寿宫服侍已有将近十年,连带着他们傅家在京城都有名,外人看着何等风光,可父亲回家来从来不谈宫中之事,近几年更是眉头时常紧蹙,当差愈发谨慎,这些,外头的人又哪里知道呢?

傅大爷很是担忧父亲,他心里明白父亲脸色不好多半是因着宫中之事,却并不敢问,遂只能问父亲的身体了。

傅太医长长叹了口气,过了许久,才低声地道:“今日,太后娘娘命我去景阳宫为昭仪娘娘诊脉,昭仪似是喜脉。”

傅大爷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若说是喜脉,这便该是件大喜事,父亲万不该是这副模样的。傅大爷于医术上平平,未能继承父亲的本事,可头脑却是极灵活,傅家的药堂,坐堂的是他两个弟弟,经营起来却多是他的主意。

他虽则并不行医,少年时却也是跟弟弟们一样学习过医术,于家中传下来的那些行医笔记更是读过不少,这会儿稍稍一想,便有些悚然地低声道:“莫不是——假孕之相?”

怀孕也是可以做假的。有些药物可以令女子停经、作呕、胃口不开、喜食酸辣,连脉象都与喜脉十分相似。不过,以傅太医的医术,自然是能分辨出来的。

看傅太医点了点头,傅大爷瞬间就脑补出了袁昭仪假孕争宠,借宫人之腹生子,甚至是混淆皇家血脉的一部部大戏,谁知傅太医后头说出来的话,却让傅大爷更吃了一惊:“袁昭仪的身子,似是食了什么药物,于孕事不利的。”

于孕事不利,说得再直接一点儿,就是有人下了避子药。且傅太医接着又来了一句:“袁昭仪自己显然不知,而伺候景阳宫的,素来都是程太医。”

其实当初袁胜兰进宫,傅大爷以为自己父亲也得顺便伺候一下景阳宫呢,毕竟袁昭仪是袁太后的侄女,姑侄两个用同一位信得过的太医,岂不是正好?

结果,袁太后点了程太医伺候景阳宫。

当然,能得袁太后点中的,自然也是她信任之人,故而傅大爷脑海里关于“程太医被人收买下药暗害袁昭仪”的大戏尚未补出来,就被他自己推翻了。因这几年袁昭仪无孕,太后一直十分关心,程太医若真是给袁昭仪下药,难道能瞒得过这几年的时间?太后只消叫傅太医去一趟,也就能发现了。

但,如果不是程太医,那么是谁呢?傅大爷不敢想了:“父亲,如今——”一个明明于孕事不利的妃嫔,忽然间假孕了,这里头能唱多少戏,反正傅大爷觉得自己一个脑袋已经补不过来了。他也听了点消息,说袁昭仪那个嫁到佑王府的妹妹一直在外头给袁昭仪寻生子秘方,这宫里宫外的,水太深啊……

傅太医又深深叹了口气:“原想伺候到六十岁上,风风光光告老,也给咱们家铺一条路,如今看来,不成了。我已与太后说了,如今脉象实在太浅,并无把握,太后叫我十日之后再去诊脉。”有什么安排,必得十日之内做了。

傅家父子这番谈话无人得知,但六日之后,傅家药堂便出了事,傅太医的三子诊错了脉,险些害死病人。刚出宫的傅太医闻知立刻赶去病人家中,凭着他的医术将病人救了回来,可他离开病人家中时,却因有人向他的马车扔石头而惊了马,傅太医从马上摔下来,将右手摔断了。

他平日里诊脉行针用的便是右手,这右手一坏,如何还能在宫中伺候?傅太医只得上了告老的折子。皇帝倒是念着他多年在宫中伺候周到,赏了他些财物,可傅家因诊错脉一事已经大失脸面,傅太医告老之后,都没等伤养好,就带着家人,关了京城里的药堂,黯然返乡去了。

傅太医返乡那日,宫中袁昭仪确诊喜脉。

“恭喜姐姐了。”袁胜莲是上元那日才得入宫给袁胜兰道喜的,“那日看姐姐在交泰殿有呕吐之相,我就觉得多半是喜讯儿,果然如此。原我听了消息就想进宫来的,只是不大方便……”毕竟她无品无级,宫里并不好没事总是宣她,便只有跟着佑王妃才能进宫。

“也是你那求子方儿寻得好。”袁胜兰自己也喜得了不得,看这个庶妹便是前所未有地顺眼,“可惜佑王府两个侧妃都满了,不然也能给你升升位份。”

袁胜莲笑容满面:“只要姐姐一举得男,在宫里尊崇,我在佑王府便是无名无份,也没人敢怠慢我的。”

袁胜兰刚一笑,便觉得胸口又是一阵烦恶,早有准备的宫人连忙捧了痰盒来,袁胜兰便翻天覆地地吐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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