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慈我悲镜顽番外持剑之僧青楼花魁(1 / 2)
景尧八年春,苏州水灾蔓延,承嘉王奉命南下治水,阖家迁至苏州,暂居别府。
凝心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父亲好赌,母亲软弱,终于在一次赌输之后,父亲将六岁的她卖至了青楼以偿赌债。
其实青楼的日子比在她那简陋的家来得好过,鸾娘虽是个有手段的,但待她们还算不错,吃好的穿好的,有专人来教她们琴棋书画,那日子同那些千金小姐没什么差。
只是她也知道,这些不过是以后卖掉她们的投入,这暖花阁年年都在培养新人,只待将这些女孩养大出个好价。
这年她十六,已过及笄之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貌是一顶一的好,眼波流转,妩媚多情。但鸾娘还未将她挂牌,只待那南下的承嘉王到了苏州便开花会,叫卖她的首夜。
凝心这些年来下了苦功练习技艺体态,风月场里见多了痴情女子薄情郎,这些姐姐们运气好的只有那些被大户人家赎去做妾的,倒是从此穿金戴银脱离苦海,运气不好的便在这暖花阁日日接客,待到人老珠黄便成为最下等的婢子了此残生。
凝心便立志要赎身,她的身份寻常人家也不会愿意娶她做妻,那么她便一定要进高门中做妾,她不要再过穷苦日子,也不想辗转于恩客之中。她要荣华富贵。
这次南下的承嘉王她势在必得,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一定要进王府的门。
这边水灾刚止,灾民食不果腹,承嘉王刚到就被地方官员迎去了隐暮镇中的暖花阁。
暖花阁内,丝竹弦乐声声入耳,舞姬伶人轻歌曼舞,一派醉生梦死。
承嘉王约摸二十五六的年纪,虽说相貌堂堂,但却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他倚在美人堆里,周边官员殷勤地同他说些什么,他漫不在乎地把玩着酒杯,目光落在那群翩翩起舞的舞姬上。
舞姬们俱是衣着大胆,银红的薄纱覆身,那高高束起的襦裙将她们的腰肢勒得越发纤巧,裙裾曳地,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腕上戴着镂空银钏,手持花鼓,脚腕上戴些红线串成的银铃,赤足踩在那松软的团花绒毯上,一举一动之间,银铃声声脆响,叮叮当当倒是醉人。
承嘉王正觉无趣,就在这时舞姬们缓缓退场,凝心抱着琵琶登场。
她一身红衣,眉如春山沁绿,水剪双眸,笑靥既生,行步婀娜。
琵琶一响,弦乐悠扬,凝心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承嘉王身上,姿容婉转,韶丽惊人。
一曲毕,凝心笑着欠身行礼就要退下,承嘉王饶有兴致地盯着凝心,正欲上前,鸾娘出来拉住凝心,携着她上前,笑道:“跑什么,快来给王爷请安。”
“参加王爷。”凝心袅袅娜娜地行了一礼,抱着琵琶微微一笑。
“这便是头牌?”承嘉王挑挑眉,持了折扇就要挑起凝心的下巴。
凝心不动声色地闪开,眼波如水,微嗔一眼,承嘉王更来了些兴致。
鸾娘笑道:“王爷哪儿的话,凝心还未挂牌,只待花会一开才正式挂牌。”
“既如此那便跟了本王。”承嘉王展开扇子,目光未从凝心身上离开。
凝心这才上前一步,直直望向承嘉王,不卑不亢:“王爷既要凝心,那便要带凝心进府,凝心终此一生只能跟一人。”
承嘉王讶异地挑挑眉:“好大的口气。本王见过美人无数,可不是个个都能进王府的。你虽相貌出众,又有何与众不同?”
凝心施施然道:“凝心自是与旁人不同,凝心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这话倒是张扬又自信,承嘉王看着这张妩媚动人的面孔,确实有了十分兴趣。
“好!那你明日跟本走,本王考你一考。”承嘉王心念一转,笑吟吟扔下块玉佩给凝心,嘱咐了鸾娘两声便入了厢房。
凝心收紧那块玉佩,上好的和田玉,触手生温。她看着承嘉王远去的背影笑了笑:这只是一块玉,她要的还多着呢。
镜顽此番奉命下山救助灾民,僧人们来了不少,在废地中支了个棚,转移受灾的百姓,一一施粥布善。灾民们许多在水患中没了家园失了亲人,有些神志不清,状若癫狂,衙门的人不愿搭理,只有僧人们愿意照顾他们。
承嘉王便要凝心同他来灾民处看看。深秋已至,天气寒凉,凝心今日一身豆蔻窄袖笼花纱上衣,下着青纱缠花石榴裙,腰带一束纤腰楚楚。
她尽量平稳地走到承嘉王身旁,那双织锦莲花凤头鞋一踩在满是雨水的泥地里,很快就将那浅云的鞋面弄脏。
凝心心中嫌恶却只能扬起笑脸。承嘉王将她的反应收入眼中,并不戳破。他奉命来治水,却见百姓自救,心道百姓们这不是好好的,何须他亲下苏州赈灾?
他目光扫过凝心又遥见那忙前忙后照顾灾民的那群和尚,灵光一闪,问道:“凝心你道没有什么得不到的,那就是说任何男子都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凝心不明所以,仍旧自信道:“自然。”
“便是出家的和尚你也能让他对你动情?”承嘉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眼中的兴味不减。
凝心一僵,遥遥望向那群白袍僧人,勉强镇定道:“自然。”
“好!那就向本王证明如何?一月为限,你若能让和尚动心,本王便迎你进府。”
凝心顾不了这么多,和尚又如何,无论用什么手段她都要进王府,她笑着应了:“王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自然!”承嘉王看着她无惧无畏的神色,转头便指了个和尚,“就他罢。”
凝心定神一看,在一众白衣僧人中,那是个最不一样的和尚,眉目间是全然的冷意,那双眼如同极寒之地的积雪,掀不起一丝波澜,棱角分明的面孔分明是好颜色,但因浑身上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掩去了那张脸的动人之处。
最要紧的是其他僧人皆手握念珠,而他则持着一把不出鞘的长剑。
和尚持剑且形容冷漠,看上去便毫无悲悯之心。
怪人。凝心心中暗道。
“如何?”承嘉王是在刁难凝心,那和尚一看就不是个好拿捏的角色,凝心仍旧从容笑道:“有何不可?”
“那本王便拭目以待了。”承嘉王朗声笑道。
这日凝心回了暖花阁,同鸾娘说了自己的打算。
鸾娘眉头一皱,提醒道:“这承嘉王像是拿你作消遣,要不咱们换一个目标罢。”
凝心却不以为意,坚持道:“鸾娘你别担心,这有何难。纵使他拿我当消遣,一个王爷开了口,总不能出尔反尔,这王府我去定了。”
鸾娘仍旧忧心忡忡,但劝她不听,只得由她去了。
次日,凝心便又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往那处去。她带了个食盒,假意布施,一个劲往那冷漠和尚面前晃。
周围的和尚倒是瞧了瞧她脸红了,镜顽的目光却一刻也未曾落在她身上,只沉默地施粥助人。
凝心暗恨,拎着食盒往镜顽身旁走过,故意一惊,轻呼一声往他身上摔。
她以为这下和尚总得接着她了,一柄冷冰冰的长剑却霎时格挡在她身前,她连那和尚衣角都没碰到,眼前一闪,自己就被和尚借着剑推正了身形。
那冷漠和尚收回剑,仍旧盯着锅里的粥,淡淡开口:“施主小心。”
凝心再好的脾气也要恼了,这和尚好生不知趣,若不是为了进王府,她何必在这对着一和尚热脸贴冷屁股。
她强自按下怒火,笑眯眯地凑上前去:“多谢小师父,不知小师父怎么称呼?”
和尚接过那灾民的碗,再度打了碗粥,才扔下两个字:“镜顽。”
人如其名,确实有够顽固的。凝心暗自冷哼。
但她依旧朝他扬起个明艳的笑容:“那我便叫你镜顽了。镜顽,我叫凝心,要记住我的名字。”
镜顽不予理会,自顾自地施粥。
凝心哪是这么好打发的,她整日便缠在他身旁,一口一句镜顽,有一句每一句地找话说。
她就不信,这和尚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成?
一连五日,她日日都来此处,现下他们已建了间宽敞的屋舍,将灾民们转移进去。
凝心为了好看,深秋仍旧穿得十分单薄,打着冷颤呵气,在镜顽面前晃:“镜顽,你每日都来此处救助灾民,夜里便回山上?来来回回多麻烦呀,何不在这住下。”
镜顽不语,自顾自地扶起一个病重的灾民,蹲下身给人喂药,再轻轻替他盖上棉被。
凝心眼里瞧着,这和尚对她如此冷漠,对灾民倒是轻手轻脚的。
凝心都快习惯着和尚的沉默了,午后困了伏在桌子上睡着了。只是冷风穿过,她身体冻得发抖。
恍然间有人给她身上盖了一层棉被,蓬松又厚沉的重量压在身上,她这才裹紧了被子继续酣眠。
待她醒来,身上确实覆着干净的棉被,那和尚在不远处照看灾民,神色自若。
她心微动,又哼笑。别人都是将身上衣裳给美人披衣,他倒好,一床被子裹上来,不解风情。
夕阳西下,镜顽照常随众人回寺,凝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故意大声道:“镜顽,明日见!”
那持剑的身影未曾有片刻停顿,倒是一旁的和尚们回头诧异地瞧了她好几眼。
你不搭理我,我自有办法毁你声誉。凝心哼着曲子慢吞吞地回去,谁料次日却不见镜顽身影。
她寻了许久都不见人,只好拦一和尚询问。
那小和尚老老实实道:“施主是说镜顽师兄?他今日去城西的山头帮忙了。”
城西山头。凝心柳眉倒竖,怪不得昨日不搭理她,原是早有退路。
她反倒更有斗志,风风火火地往城西赶。山路颠簸,凝心一身红裙拖在泥地里,沾了不少尘土,精致的绣鞋也泥泞不堪。她这次倒也没空计较了,只盼着把镜顽揪出来。
果不其然看见那个熟悉的挺拔身影,正扶着灾民往一破庙里走。她赶忙追上去,追在镜顽身后进了那破庙。
破庙里有座沧桑的佛像,上面结满蛛网,满是灰尘,含笑的眉目边缘也有些脱落的痕迹。四处都是躺在担架上的灾民,镜顽正将人扶着坐下。
“镜顽,你今日来这儿怎么不同我说,害得我好找。”凝心想拽住他的衣角撒娇抱怨,镜顽一转躲开了,冷淡道:“施主何必跟着贫僧。”
“我喜欢你呀,自然是要跟着你。”她提高嗓音直言不讳,那破庙里还有好些僧人,闻言立刻惊异地往这边看。
镜顽倒是不为所动:“施主说笑了。”
凝心已习惯了他铜墙铁壁似的冷漠,就站在他身后守着人不走。
天色阴沉,风雨欲来,这日其他僧人都已走了,镜顽仍旧在照顾一位苍老的灾民。他虽面无表情,但手上动作却十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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