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1 / 2)
“这样啊。”沈辞柔拧着袖角,“那你字什么呀?一直称名好像不太礼貌。”
……这就更不能说了。
灵机一动编个姓不是问题,编个有理有据的字出来就太难为人了,无忧想想,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尚未取字。”
“……这也没有吗。”沈辞柔沉吟片刻,鼓起勇气问,“因为你是琴师吗?”
这话问得含蓄,背后的意思无忧却一听就能明白。
长安乐师多半挂名在教坊,入的是乐籍,虽也识字认谱,学习乐器歌舞,但如同奴隶一般,有个名用以称呼,不会特意再添一个字。
无忧摇摇头:“我学琴时师从教坊琴师,但入的不是乐籍,只是家中无人,没人会替我起字。”
“那我知道了。”沈辞柔点点头,想想又饱含期待地问,“你说你在教坊,那以后我能去教坊找你吗?”
迎着沈辞柔期待的眼神,无忧想把刚才提到教坊的舌头咬下来。他稍作迟疑,做出些略显忧伤的神色,眉头轻轻皱起,还是摇摇头:“……最好不要。教坊里管得严,但可以寄信过去,信封上写‘无忧’两个字就好。”
“看起来教坊里只有你一个人叫这个名儿。”沈辞柔一松手里拧了半天的袖角,“有什么寓意吗?”
“没什么特别的。”无忧垂下眼帘,“只是我阿娘起的,希望我此生……长乐无忧。”
沈辞柔微微一怔。
长乐无忧,愿望倒是好,可身在教坊,长安沉浮,又有几个人能长乐无忧。
她呼出一口气,再伸手去拉无忧的袖子时笑意一直飞到眼尾,眼瞳里亮晶晶的,活脱脱就是不知人间愁的活泼样子:“别的我管不了,但你今晚跟着我,保证今夜无忧。”
无忧被那明朗至极的笑晃了晃神,思绪回笼时已经被沈辞柔拉着过了街,站在了一个临街的摊子前。
沈辞柔凑到摊主边上,熟门熟路:“来两份乳糖真雪,一份多加些蜜红豆。”
摊主熟练地抄起一碗碎冰,一开边上的桶盖就犯了愁:“娘子,这牛乳不够了,怕是做不了两碗。”
沈辞柔没想到还能遇见这种事,商量着问:“那每份少加些牛乳行不行?”
摊主想想,无奈地摇摇头:“这恐怕不行。乳糖真雪要的就是这熬过的甜牛乳,少了一点就不是那个味道,我总不能砸自己的招牌。”
沈辞柔回头瞥了眼无忧,正想再商量商量,却听见无忧温和的声音:“那就只要一份吧。”
“一份怎么分啊?”沈辞柔看看无忧,愁得皱眉毛都不够,脸都要皱起来了,“这东西真的不好分。”
无忧看着沈辞柔这个皱脸的样子,使劲把笑吞了回去,刚想说自己不吃,就看见沈辞柔长长地出了口气,一脸沉痛地说:“一份就一份,你吃吧。我不吃了!”
无忧被沈辞柔这个舍己为人的发言打得措手不及,还想补救,沈辞柔已经付了钱。
摊主熟练地往碎冰上加上各色果干、蜜红豆,还有刮完桶底以后满满的一大勺甜牛乳,捧着碗往边上的桌子上一放:“二位慢用。”
沈辞柔还是一脸沉痛,在桌边上坐下,再不敢去看碗上缤纷的果干和粘稠的牛乳,嗅着熬制过的牛乳散发出的腻人甜香,心里泪汪汪,面上还要表现得十分大度:“你吃吧。这个特别好吃,看着可能有点腻,底下的碎冰和牛乳伴着吃起来就不腻了。要是还觉得太甜就吃上面的果干,多半是有点酸的……”
讲着讲着沈辞柔心里已经哭出了瓢泼大雨,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只低下头盯着桌上的木纹。
无忧终于忍不住了,抬袖掩着半张脸笑笑,空出的手把碗往沈辞柔那边推了推:“我不爱吃这种东西。”
“什么?”沈辞柔惊了,这天下居然还有不爱吃乳糖真雪的人。她觉得需要确定一下,于是一连串地发问,“真的吗?你真的不爱吃?是觉得太腻,还是干脆就不爱吃带冰的?不是为了让给我才不吃的吧?”
“真的。确实不爱吃。看着太甜,冰也有些太多了。”无忧有条不紊地回答,到最后一个问题时顿了顿,还是撒了个小谎,“不爱吃而已,不是谦让。”
沈辞柔竭力克制住躁动的手:“……真的不吃?”
“真的不吃。”
沈辞柔被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击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碎冰塞进嘴里。夜间还是有些热,她和无忧扯了这么一会儿,底下的碎冰已经有些化了,混着粘稠的牛乳和微酸的果干,满口都是冰凉酸甜的味道,入腹后仿佛散了一夜的暑气。
“真的特别好吃,不爱吃可惜了。”沈辞柔搅着乳糖真雪,混匀后又舀起一勺。
沈辞柔吃得开心,无忧坐在桌子对面看着一勺勺吃冰的女孩,习惯性地抬手支着下颌。他从没尝过沈辞柔口中仿佛绝世美味的乳糖真雪,但也不觉可惜,反而觉得看沈辞柔吃这碗碎冰比自己吃着更有趣。
看着看着,乳糖真雪被沈辞柔一勺勺吃下去一半。她觉得这么晾着无忧不太好,舔掉嘴唇上沾到的牛乳,从袖中摸出点东西:“张嘴!”
无忧刚看到沈辞柔舔去唇上牛乳,不知为何心神一乱,乍听到她的话,下意识地松了齿关。
下一瞬一个小小的东西塞进了嘴里,在他口中炸出极其刺激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乳糖真雪好像是宋朝的东西,唐人食冰还是蛮奢侈的,大概不太可能随便买到。以及七夕并不可能不宵禁,不宵禁的应该是上元。
但是架空嘛,我说了算(。)
第15章 刺驾
沈辞柔塞进无忧嘴里的是块肉干,用茱萸油、胡椒、花椒一类的辛辣调料腌制,风干后切成适宜入口的大小,外边再滚一层磨细的胡椒粉。入口一股辛辣咸香的劲儿往上窜,能一直辣到天灵盖。
尚食局也是要命的,除非上头点名要吃,否则不会往上边呈这种过于刺激的东西。无忧从没尝过这种辣,自幼的教养又不许他吐出来,硬生生吞下去以后被辣得满脸浮红,眼尾都晕开一笔,鼻尖上立即渗出细细的汗来。
对面的沈辞柔一看他这个样子就暗道要糟,卖冰品的摊子自然不会准备什么水,她急得匆忙从碗里舀起一大勺乳糖真雪递过去:“吃这个,吃这个!含在嘴里别咽下去。”
无忧被辣懵了,还没缓过来,真的含住了那一大口冰。冰受热缓缓化成带着甜牛乳味道的水,无忧缓着口中火辣辣的刺痛,看向沈辞柔时眼睛里还带着一层辣出来的水雾,瞧着雾蒙蒙的,隐约有点委屈的味道。
无忧心想,你这四舍五入就是刺驾。
沈辞柔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是单纯地被这个隐含委屈的眼神打败了,两边手指互相绕着指尖,犹豫片刻才试探着问:“……好点了吗?”
无忧想说话,口中还残存着刺痛的感觉,就只点了点头。
“你不能吃辣啊……对不起。”沈辞柔低下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给你尝一下,我觉得这个肉干挺好吃的,辣了一点但是忍忍就好,习惯以后特别好吃。我不是想作弄你,就是我觉得晾着你不好,我自顾自吃……”
她的视线随着说的话移到碗里,然后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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