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修养,我没有(1 / 2)
电工最后修的是章奶奶那栋楼,高中生频频看时间,六点钟,电工准时下班,修好那栋楼时刚好五点半,炎热的暑气仍然烘人,远处已经有浅浅的夕阳铺开,微微的烧着好看的橘色。
高中生坐不住了,站起来,在走廊上隐隐约约地咳嗽。
富二代一大早就拖了一把椅子来坐在高中生旁边,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气,翘着腿,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底下的电工和电工徒弟跟对面楼里几个居民聊天,说牛师傅辛苦了。
他们解开手套时,富二代没说话,关上工具箱时,富二代也没说话,当有人散了烟,他们俨然已经下班,在路边抽烟说笑时,富二代朝底下喊了一句:“喂。”
高中生微微一震,他还没听过富二代拿这样的声音喊人,颐指气使,高高在上,浑然天成。高中生咳得嗓子有点疼,他想,这个人应该一直是拿这种语气跟人讲话的。
底下的人原本对高中生的咳嗽充耳不闻,被这个声音一喊,也诧异地抬起头来。
富二代仍然跷着腿坐在椅子上,他们在走廊,看地上的人是俯视,富二代没什么表情地俯视着他们,说:“师傅,您是不知道这儿还有一家人,还是单纯的不想给我们家修?”
牛师傅是马戏区第一个电工的儿子,土生土长马戏区人,年纪一上,在马戏区算说得上话的“德高望重”。瞧见那姓王那个小姑娘家门坐着个租房子的,和那个学生,笑了,鼻子翘起来“哼”出一口烟气,黄色的牙齿一咧,没搭理。
倒是牛师傅的徒弟小马说:“这都几点了,咱们下班了。”
小马是牛师傅外甥。
底下有人脸熟富二代,知道这是个脾气不好的主,打圆场道:“明天再来,一样的,一样的。那个,小高啊,咱们马戏区人多,让你们家租客理解一下。”
底下邻居都是认识的,语气也算和善,富二代站起来道:“行,你们诚心不修,也不麻烦师傅,我自己在外面找一个就行了。三只手的猴子不好找,两只手的电工还不容易。”
他说着,也不管下面人的脸色,慢悠悠地转身从楼梯上走了下去,他转身的时候,高中生才看见他背后一块明显的深色。他怕热,今天在外面等人修电,穿了一件看上去质感很好的粉色衬衫,裤子也是规规矩矩的,长到脚踝,在外面坐了大半天,嘴上一声没吭,根本热得受不了,衣裳早就被汗湿透了。
——正如高中生从他下楼梯的背影里看出的,这个人湿透的耐心。
他没敢耽误,赶紧进屋把小白和作家喊出来……拉架。
三个人下楼的时候,果然那些人在下面的空地上拦住了富二代,富二代眉毛低低的,眼睛却还带着一点笑意,嘴唇微微翘起,非常温和地听着这些邻居的理由。
富二代十级学者——作家,被这个表情吓得冷汗直流。
邻居韩叔叔说:“你怎么能去外面找人修?大家都用一样的东西,下次出事才好找原因,你一家单独用跟我们不一样的,下次又停电了,那算不算你们家的责任呢?”
富二代了解地噢了一声,好奇地问:“为什么算我们的责任呢?”
韩叔叔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外面的电工哪比得上我们自己社区的老电工?外面都是图赚钱的!给你们用坏线,假线,会偷工减料的!到时候再想找人,就找不到啦!”
“你们年轻人,还是社会经验太少,多在社会上混就晓得了!”
“再说了,大家的线好多都是串联的,你们搞特殊化,其他人家怎么办!电这个东西不能乱来,这个一定要大家都一样的、一个人负责才好!”
大家七嘴八舌地解释着,牛师傅仍然没吭声,似笑非笑,怡然自得地抽着烟。
富二代说:“你们的意思就是,全区所有人都修好了,只有我们家要等到明天是吗?”
“我们区里人多,”有人笑着说:“你们体谅体谅就行了。”
富二代看了看手表。
“现在是五点四十五,”富二代直直地看着牛师傅,眼角弯弯地问:“您是准备现在就修呢,还是抽完烟再修呢?”
嘿!是个听不懂话的!
众目睽睽之下,牛师傅自然要在一个外地人面前维持威严,他十分不在意地一笑,扬扬手道:“说了今天不修了!不修了!修了一整天,我要回去了!”
说罢,他就起身要去拿他的工具箱。
富二代却不让他走。
“不知道您是不喜欢我们小语,还是不喜欢我们小夏?”他很好奇:“一栋楼费不了您半个小时,十分钟就能弄好咱们家,非要我在乡里乡亲面前跟您在这儿纠缠,难不成您是喜欢我?”
他表情微妙,话音嘲讽,牛师傅气得脸色铁青,骂道:“你们一家的地痞流氓,还要别人喜欢!自己独门独户,家里人多势众,那么有钱怎么不搬到市里去住?!”
原来如此。
“噢,”富二代这才明白,笑了,点点头道:“症结原来在这儿呢?我们家独门独户,家大业大,让你眼红了不是?是不是想买我们家房子没买成,才在这儿欺负人家小姑娘?我看养老院挺多空床的,花莲公墓也打折,你怎么不去?”
高中生嘴角压着笑,看了富二代一眼,到底是富二代,聪明是真聪明。
马戏区不少人想买女房东这个房子,牛师傅也是其中一个,钱少态度差,女房东卖给他才有鬼。
“嘿!?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说话的?!”立刻有邻居指责道:“年纪轻轻,会不会说话!这话是不是小王讲的?!是她教你的吧?!”
“小高,你们家这是个什么人啊?还不赶紧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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