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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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贵妃在宫里配得上横行两个字。

额间一抹丹色花钿,艳的让人移不开眼,重黛描的水湾眉尾勾的细长,显得底下那双眼睛甚是有神。

一身深紫暗纹孔雀缎袄,外披一件雪白狐皮小坎肩,雍容华贵地晃荡在朝天宫门口,一手甩着挂在明光穗子上的金牌,牌上金光闪闪刻着“御赐通行”。

北燕帝宫独一份的恩宠,是司徒月的。

朝天宫门外,便是少府监的府邸。

少府一职,位列九卿,掌山海地泽之税,管百工技巧诸务,涉御衣、宝货、珍膳,领中尚署、左尚署、右尚署、织染署、掌冶署、诸冶监、诸铸钱监、互市监,在朝中是实打实的大官署。

寻常三品官员府邸正堂三间偏房五间建后花园一座已是奢华至极,陆生良凭着在九州八国响当当的名声,讹了燕帝一个大院子。

不仅朝南而座,设正堂仪门,中庭开大绿园展盆景植花草,西边内引宫河为渠名碧溪池,依渠造石山、鱼亭及食仓;建东西三座正楼一间仆居正房,依东边逐月楼和尚瑶楼而建五园——梅园、紫藤苑、海棠苑、青梅苑、红枫苑;北设书房和药房,间隙造小竹林。

青石路由南至北,纵横东西,移步换景,亭台楼宇,美轮美奂。

相比起中规中矩的皇宫内院,陆生良的少府府邸在皇城中异乎寻常匠心独运。

“请贵妃娘娘凤安。”

宸贵妃眉眼扫去,轻轻一笑,“玉夫人”。

伏在地上的玉夫人一动不动,身子崩的紧紧的。

谁能想到出个门还能碰上这般人物。

“娘娘金口,妾惶恐。”玉夫人闷声道。

宸贵妃挑眉,缓缓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后脑,头顶的银钗翡器压着她的头,这般跪拜不出半刻便会脖颈酸痛,“玉夫人真是乖顺,婢子还不扶你家主儿起身。”

一着棕襟的丫头立马上前搀起她,又一并回了礼。

“不知贵妃娘娘在此,妾扰了娘娘雅兴。”玉夫人低顺着头,耳边的玉铛碰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宸贵妃眯眼看了,心知是渔阳郡上贡的羊脂玉髓,不动神色道:“玉夫人近来侍奉陛下辛苦了,本宫还打算这几日去芙蓉宫看望呢。”

玉夫人长相普通,相比之帝宫十二院的妃嫔,样貌上并不出类拔萃,长脸厚唇,偏一双眼睛还小,实在找不出哪一点讨人欢喜,能留燕帝足足五日去宫里也委实让人匪夷所思。

“贵妃娘娘为北燕诞下帝姬有功,妾哪里敢让娘娘探望,应是妾要日日前去请安才是。”玉夫人眉间微皱,脸上一点不敢逊色,诺诺回着。

宸贵妃瞧着时辰,定睛看着玉夫人,“夫人有这份心本宫自会记着,只是猴子照镜子,别生出什么苗头才是。”

玉夫人心下一凉,抬眼看了宸贵妃一眼,瞧见她眉目间微有笑意,生生将眼底的厌烦掩了去低下头去行礼:“谨遵贵妃娘娘教诲,妾自退下了。”

宸贵妃颔首,嘴角勾了勾扬着脸转过头去。

待其走远,宸贵妃低眉打量了一阵,唤来风若,“看看她最近行踪,这个时候走朝天门,怕是想看到些什么吧。”

“是。”

风若领命退下,眼神暗示身后一侍从看护贵妃安危。

正站在檐下享着太阳,懒懒地要睡过去,这时候侍从附耳轻声通传:“娘娘,陆少监到了。”

宸贵妃睁开眼,往朝天门另一边望去,就见一修长身段的人走过来,一身淡绿棉织的长袍,里衬还是最常穿的白衣。

眉宇清晰棱角分明,温润如玉这四个字用在此人身上一点也不过分。

她入宫时十二岁,那年见陆生良时是这般模样,今年二十余岁,自己已然能凭一己之力立足帝宫,他却还是初见时模样。

这些年,岁月似乎对他格外宽容。

陆生良不意外看到她似的,沿着朝天门檐下阳光一路走到面前站定,宸贵妃已然先福下身子去:“拜见陆少监。”

见她手中金牌在阳光下分外刺眼,陆生良浅笑,嘴边上陷了两个酒窝,煞是好看:“贵妃礼重了,何故在朝天门等陆某,有手上金牌子,大可先去府上坐着,差婢子蒸上热茶好享受。”

宸贵妃笑道:“本宫可不敢,大人莫要取笑。”

“贵妃自然不敢,但是司徒月敢。”陆生良笑看着她,打出请的姿势。

剩下的十几号侍从驻守在朝天门后,跟宸贵妃进去的只三人。

自《天宫策》事变,药娘偷盗被诛杀在外后,陆生良的府邸,就只剩下一个婢子阿清和一个哑奴阿晖同住这偌大少府监府邸。

“给你的紫檩木用的可好?”宸贵妃问道。

陆生良噙着笑,“磨了把如意,夜夜安眠直至天亮,舒服。”

宸贵妃轻叹了口气,垂眸看着脚下的青石板:“你在这醉生梦死不问世事当是舒坦,不过这少府在帝宫里,倒真是一片安乐土。”

陆生良猜到宸贵妃有话要说,带着她到书房暖了茶:“你在朝天门下等我这么久,不会是只问我那紫檩木安好否吧。”

宸贵妃径自端了茶盏递到嘴边转着,透过书房的窗户,正看到东边正对的楼阁牌匾,勾了勾唇角,缓缓送服了一口暖茶。

“深井桐乌起,尚复牵情水。这尚瑶阁的名字,起的好啊。”

陆生良笑着,也转过身子透过窗户望了一眼那远远牌匾,不想被阳光次了眼,晕晃之后道,“你这丫头,入宫几载,倒是学会了打哑语卖关子。”

“我只问一句,靖瑶有难,你帮还是不帮?”宸贵妃忽然一句,看着陆生良脸上的表情由喜转忧最后安静下来。

“禁足尚书府,对她是好事。”陆生良押了一口茶道。

“靖瑶的难,是她的小女儿。”宸贵妃道。

陆生良语气认真起来,“那个小丫头?她怎么了?”

宸贵妃回:“她卷入城南反贼的案子,如今在太子别院被劫,不知所踪,极大可能是元盟的人下的手。”

陆生良想了一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她有亲爹,她爹可是尚书令,朝堂半壁江山都是帝盟的,何苦来找我。”

“可尚书令现在也被禁足府内,不得与外界联系,”宸贵妃紧紧盯着对面那人细微的表情,试探道:“靖瑶钟爱三女。”

“有缘分。”

陆生良低喃一句,然抬头看着宸贵妃“只是少府向来中立,我也不想让皇帝为难,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心里比谁都明白少府中立,不见得就会让陛下不为难吧。”宸贵妃温和而坚决。

庙堂之上何来兄弟手足,就是当今百姓称颂的北燕昭帝,当年也是用了不干净的手段才登上的皇位。

从来帝王心深不可测,宸贵妃相信陆生良吃遍九州饭,最是通晓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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