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牛仔殡天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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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3

日本 长崎 佐世保军港

03:20

“噢…妈的!嘶…噢哦!”

朱峰压低声音咒骂了一句,以缓解撕心裂肺的疼痛,接着,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压住从心头腾起的巨大痛楚,可还是忍不住瓷牙咧嘴的呻吟了一声,的确,他实在是太疼了。虽然,贺江的高大背影挡住了血淋淋的场景,但是,他从贺江那粗重的喘息声中还是听出了这台“手术”的难度。可不是嘛!缺少专业的器械和药品,单凭一把狼牙匕首就想从大腿的股骨肌中取出子弹来,这无论对“医生”还是对伤者,都是一次极艰难的考验。

当啷!终于听到一声硬物坠地的声音,朱峰悬着的心也随着响声落了下来,子弹被取出来了,等于宣告了他“刮骨疗毒”的苦难终于结束了。像朱峰这等常年跑外的杀手,皮外伤就如同给蚊子叮了一口,从来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有一桩却是牵挂在他的心上,子弹虽然是取出来了,可他的这条腿是不是还能保得住呢?那可是关乎到他的职业生涯会不会提早结束的大事啊!

“嗯!没伤到骨头,弹头取出来就没大碍了,只是伤口有点大,小心别感染了,我先简单的给你消下毒,天亮以后,找家私人诊所,多花点钱重新包扎一下吧!”

贺江的话让朱峰的心落踏实了,他刚想开口道一声谢,不期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从伤处传来,疼得他赶忙闭紧了嘴,牙齿咬得格格响。原来,贺江把随身携带的酒壶里的酒浇在了朱峰的伤口上,六十五度的山西老白干暂且代替酒精给他了消毒。

嘶啦!贺江从宽大的僧衣上撕下一条内衬来,然后绕着朱峰的伤处非常麻利的包好了伤口,最后,还不忘很专业的打了个“护士结”。这个过程中,朱峰始终侧卧着身体,他强忍着伤痛,眼睛紧盯着贺江的背影,心里盘算着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不错,猎手运衰,不期反被猎物所救,这不是重演了东郭先生与狼的寓言吗?朱峰偷偷的在心里笑了一下,心说:若不是为你,我也不至于和山口组结下梁子,更不会被枪弹所伤,你说,我该放过你吗?

贺江忙完了“手术”已是大汗淋漓,他抖了抖身形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立时将这间小客栈的单人房间挤得满满的。他在屋子当中略站了站,头也不回的说道:

“好啦!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再忍上几个小时,然后找医生重新处理一下吧!”

说着话,贺江并不与朱峰道别,迈步走到角落里,他弯腰提起自己的背囊,转身便朝着房门走去,看情形,这对昔日搭档的好兄弟已经到了一句为多的无话境地。很显然,朱峰前番的所做所为给贺江造成的伤害是非常严重的,所以,久别重逢的这二人,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但是,在他们之间却没有显现出丝毫的热络与亲近来,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因过去的兄弟情谊所做出的一种麻木的延续。

咔嚓!一声轻微的机械摩擦声从身后传来,房间里的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贺江已经伸向门把的手悬在了半空,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腰带后部的负重稍稍有些减轻。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支科尔特1911半自动手枪已经不在那儿了。

朱峰的确是个老手,尤其是在最近这几年间,贺江逃亡隐身寺庙当中的时候,他作为一名职业杀手所经受的历练要远胜于吃斋念佛,所以,这也并非是贺江麻痹,倒是今日的朱峰已远非他日所比。因此万没想到的是,当他起身之时,还在剧痛折磨之中的朱峰竟能轻松的取下他配腰间的枪,却不被他察觉,这份探囊取物的轻功着实出乎贺江所料。

此刻,虽然有枪在手并且机头大敞,但朱峰的底气依然显得不足,他很尴尬的面对着眼前的局面,心中盘算着该给贺江留下几秒钟的时间,好让他用来讲完自己的临终遗言。但是,同样出乎朱峰所料的是,贺江似乎并不急于说什么,他甚至连头都懒得回一下,就那么从容的站着,耐心的等待着杀手朝自己射出致命的一枪。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话一出口,朱峰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厚颜无耻,这话有这么问的吗?你这个白痴! 嫌没挨骂是吗?所以就贱到要提醒人家是吗?哦,你还是个职业杀手吗?想到这里,刚才冷不丁冒出去的那句话倒像是提醒了他自己,于是,朱峰赶忙又补充了一句。

“我们兄弟一场,非是我薄情寡义,全只因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我的职业。”

靠!这话说的,就更是浪的没边儿了。朱峰暗骂自己脑残,人家也没问你,你又何必解释,难道是以怨报德让你的良心不安了?哦!不…不必,这个人…他必须得死,否则,台湾岛内就会引发一场大乱的!试想,一旦贺江返回台湾,他把陈阿鳖当年雇凶买伤颠覆选情的阴谋全都抖落出来,哇!那将牵扯出太多的政坛大佬们呐!千夫所指万民痛骂的不只是陈阿鳖,还有自己啊!那情形可真是…太可怕啦!

想到这儿的时候,朱峰的心猛地一收,枪口随即一抖,食指险一险就扣动扳机了,可就在这个时候,贺江突然说出来的一句话让他止住了念头。

“如果不是太急,就等我办完一件事,之后,你再动手。我知道,我做过的事注定了我…必死无疑,所以,我不在乎死在谁的手上,既然,有幸摊上来杀我的人是你,兄弟,不如卖个人情给我,你知道的,我答应过的事从不食言,如果你愿意,就好好在这客栈里等着,等我办完了那件事,或早或晚都会赶回来的,到那时,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看,如何?”

贺江的请求令朱峰生出一头的雾水来,其实,朱峰对贺江这番话的真实性毫不怀疑,在曾经肝胆相照的岁月里,彼此间都有过一言九鼎的承诺,并且,相互间从未有过言而无信的诳瞒例证。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太年轻,而眼下,他们又都太现实,因此,朱峰拿不准,自己或者对方,该不该把这份真诚完好无损的延续下去呢?一时拿不定主意的朱峰开口询问,借此拖延时间。

“是什么事?这么重要。”

“还能是什么事?我亲兄弟的事,怎么,这…还不算重要?”

贺江毫不打谎的把理由说了出来,但他动也没动的在原地站着,显然是在给朱峰留出时间来考虑。这让朱峰一时更是难以下手,不由他不细细的考量起来。

听贺江提起贺海朱峰的心猛地一抖,暗想,那个加入了中情局的小家伙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不会是山口组寻不到我就去找贺海的麻烦吧!嗨!瞧你这点事办的,真是磨磨叽叽的不利索!朱峰这么一想,心里开始有一点过意不去了,他觉得自己与贺江之间的事那是生意与情意之间的碰撞,都是业内人士磕磕绊绊的总还找得到理由敷衍得过去,但要是再把贺海卷进来,那可就是仗势欺人了,单凭这一条,贺江就会不顾生死跟自己拼命的,可是,他怎么还会从山口组的枪口之下救了自己,又为自己开刀取弹忙活了这半天呢?不会!贺海有事是真,却跟自己扯不上半点瓜葛,这件事还需问个清楚才行。于是,他故意半是讥讽半是呛火的说道:

“贺海怎么了?又有谁为难他了吗?都这么大了,还要靠大哥帮衬?这小子是不是也太没出息啦!”

“别讲那么多的废话,行还是不行,给个痛快话,我没太多的时间跟你耽搁。”

“不说清楚了,让我怎么答应你 ?我们从前是这么搭档做事情的吗?”

每逢自己开口朱峰都觉得别扭,刚才这话更是过分的丢人,朱峰开始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完全失常了,他满腔怒火的质问自己:杀人之时,怎么能是这个状态?难道你搞不清楚谁是谁非吗?你在取昔日搭档性命的时候,却还抱怨对方没拿自己当兄弟看!哦,你的心路已经完全乱了!没出息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混蛋!瞧瞧今天这趟生意做的,乱的没了边儿了,看你如何交差?

就在朱峰正为自己的心智不做劲,手脚也不给力的衰态纠结不清的时候,还是贺江的话领他走出了尴尬。

“当然不是,可也绝不是我故意打诳,的确,贺海没讲明是什么事情,他只是约我今天一大早在军港外的春雪酒吧里见一面。难道,我过去有曾骗过你吗?”

朱峰有一点耍赖了,冥冥之中他感觉是自己的情感在作怪,他知道自己遇见了往日的搭档昔日的好兄弟,便身不由己的变得松懈了。但是,杀手是从来不让感情沾身的,那样会让手软的,但贺江与旁人不同,很多年的交往积累下来的情谊,那是想避也避不开,要装也装不像的。朱峰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正在逼近,却让他距离一个职业杀手的本能越来越远了。他牵强的问道:

“他约你今早见面?你现在就走不是有点太急了吗?这叫我怎么信你?”

贺江头也不回的回答,点中了朱峰的要害,让他认清了眼下的时局,和他能够活下来的理由。

“我不现在离开,难道,你要一直用枪指着我等到天亮吗?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你还能坚持那么久吗?”

给贺江这么一提醒,朱峰忽然意识到了伤口处那火辣辣的疼痛,他举枪的手禁不住微微的颤抖起来。一时间,他无言以对。这时候,贺江才缓缓的转过身来,慢慢的朝他伸出手来,对着朱峰说道:

“还给我吧!你又不打算杀死我,一直这么举着,有什么意义?”

朱峰一愣,他立即双手持枪稳住了枪口,心说:别慌,他若强来刚好给我一个开枪的借口,小子,不是我做事不仗义,的确是你命不该活,谁叫你得罪了那么多的大人物呢?

真的到了想要开枪的时候,朱峰这才忽然意识到,手里的这支科尔特1911似乎比它通常情况下的分量轻了许多,他猛然一惊即刻想道:莫非…不等他把这个念头定格在脑海之中,就见贺江阴沉的脸上已然现出了嘲讽的笑容。

“我很久都不杀人了,带着它无非是个配件儿,没想过真要用它,刚才去寻我兄弟的路上刚巧碰上你,这才现压子弹出的手,过后就把剩余的子弹全都退了,出家这几年早已经成为习惯了,这一点你是真不知情,但我也没打算瞒你,是你自己盗了我的枪,还在这儿强词夺理。现在,把枪还给我,我没时间再耽搁下去了。”

朱峰颓然的丢掉了手里的枪,他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心里想着这两天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由得叹了口气,平心而论,他对自己很是失望。不错,负罪逃亡的贺江隐身寺庙,过的是半人半鬼的日子,可是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一个人一支枪,天苍苍海茫茫,一粒子弹一个命亡,照这样下去,说不定哪一天也就死在仇人的手里了,可就是这个人,自己的昔日好兄弟贺江,救了自己的命还治了自己的伤,却反过来请求自己给个机会去帮兄弟贺海一个忙,呵呵…呵呵!行,算你是好样儿的!不过,该杀你的时候我也绝不容情!

朱峰见刚刚上手的先机已然失去,于是,便不再坚持,他莫不作声的躺在那儿,脑子里快速的盘算起下一步的行动来。贺江慢慢的拾起自己的枪插回腰间的枪套里,简单的说了声:等我!便要转身离去。不想,这一次却又被朱峰叫住了。

“山口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现在一个人出去,很快就会被山口组的人发现,他们可是这里的地头蛇呀!一旦给他们缠住不得脱身,你又如何能及时的赶去见贺海呢?”

朱峰的话问得很有道理,贺江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只是默默的点头称是。这便是朱贺二人之间的明显差异,也是当年他们能够形成搭档原因之一。因为相比之下,贺江在谋划上面的表现总是略逊朱峰一筹,所以很多把握方向决定取舍的时候,朱峰常常能出一个好主意,好笑的是,直到现在,也仍是如此。

但是,贺江并非完全放松了警惕,让他感到颇费思量的是,刚刚还剑拔弩张枪口相向的这个人,怎么忽然间改弦更张的替自己着想,他的小算盘里不会又在拨拉着什么拿不出手的小九九吧!这个抽抽噎噎的家伙,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唉!虽然,贺江一时搞不清朱峰的所思所想,但他却是早已看透了朱峰的本质缺失,于是,稍稍停顿了片刻之后,他顺口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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