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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珩胸膛微微起伏了几下,道:朕就是生气。

贺顾少见他如此,扭过头去便见裴昭珩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泛红,瞧着他的眼神既关切又隐隐有几分自责,不由得心头一暖,回握着他的手笑道:好了,有什么可气的,珩哥如今可是九五至尊,跟这些臭鱼烂虾置气,岂不掉价?

又顽笑道:方才说错了,其实我真是齐天大圣,水火不侵、金刚不坏的,几个文弱书生能伤我什么?

裴昭珩看着他沉默了一会,低声道:齐天大圣才没有你这样好欺负。

他心中当然知道,子环本性便不是低调忍气吞声的脾性,若不是为着顾全大局和他这天子的声誉,他怎会如此容忍那赵默?这些日子又怎会容忍那些上奏的言官无事生非,一谏再谏?

贺顾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滴溜溜转了转乌黑的眼眸,忽然低声促狭着笑道:我若真是齐天大圣,珩哥便是我的紧箍咒了,你一念,我就

后头的话没说出来,便已被裴昭珩拉过去给堵住了那张不安分的嘴。

正此刻,贺顾耳里却忽然捕捉到了身后某处传来的一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立刻警觉的从欲念里抽回了神志,扭头看着那方向低声喝道:谁!

话刚出口,却立刻愣住了。

他们乘坐的这车马前后两通,只见马车后厢门帘子微微露了个缝,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脑袋正从帘子外面伸了进来,贺统领扭头恰和自家偷看的闺女大眼瞪小眼。

偷看被逮了个正着,宝音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妙,只是此刻正对上自己两个爹的目光,她知道爹爹的武功厉害,她想跑肯定也来不及了,只好眨巴眨巴眼睛,嘿嘿傻笑道:双双双双想爹爹啦!

贺顾:

裴昭珩:

第128章

自家闺女都亲口说了想爹爹,贺顾也只得认命的叹了口气,没法再和这小鬼头计较听墙根儿的事了,只把她抱进来放在腿上温声道:怎么不听爹爹的话,在外头乖乖跟着征野叔叔?

宝音一被抱到贺顾身上,明显开心又惬意,脑袋蹭着他胳膊,肉呼呼的小短腿也四仰八叉的舒展开来,这才转脸看着裴昭珩委屈巴巴道:双双知道,不可以偷听别人说话,也不可以偷看爹爹和漂亮爹爹亲亲,双双不乖,可可是自从漂亮爹爹做了皇帝,便好久、好久、好久,都没有来公主府瞧爹爹和双双啦,双双也想漂亮爹爹嘛。

她委屈巴巴的诉完苦,便要去拉裴昭珩的衣袖。

贺顾见了此情此景,却是微微一怔,呼吸窒了窒

他的确没想到,双双竟然是因为也想念珩哥这另一个父亲,才会凑来听他俩的墙角,也是毕竟血浓于水,且打小贺顾便从未刻意瞒过这孩子她的身世,所以双双如今对珩哥有亲情,也是他一手促成的,贺顾本该高兴,可此刻却不知怎的,心头忽然觉察到一点细细的不安来:

宝音知道她的漂亮爹爹,如今已做了皇帝,可瞧着眼前小女儿这副撒娇卖痴的神态,孩子还小,显然是并不懂得那九五至尊的位置意味着什么的,做了皇帝的漂亮爹爹,对她而言唯一的区别,也不过是从恪王府搬到了皇宫,再不能似以前那样日日都来看她陪他玩了。

宝音如今毕竟姓贺,是他贺顾的女儿,是先帝承认过、他与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先帝亲封的福承郡主,这层身份已上过了宗谱,是怎么也改不了了,就算能改,也不可能改成当今皇帝和身为男子的驸马姐夫两人生下的孩子,既然都是已注定的事,让宝音如此眷恋、依赖着珩哥这个注定不能相认的父亲,是不是反倒成了他的罪过?

上一世的经历和外祖父一再的叮嘱,不知怎的竟在这时候浮上了贺顾心头

为人父第一回 ,贺顾直到此刻才开始后知后觉的后怕起来。

他贺顾怎么样没关系,毕竟大老爷们一个,天大的委屈也比不过丢了性命,那些言官就是再口诛笔伐,也不能把他骂掉一块肉去,可是宝音不一样,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万一以后因这些事再起波澜,哪怕只叫她受一点委屈,贺顾只要稍稍一想到,都觉得心口堵的难受。

他沉下脸来,伸手按住了宝音去拉扯裴昭珩袍服袖口的白胖小手,道:以后再不许瞎叫什么漂亮爹爹了,我也从未教过你这般胡叫,万一被人听见,成什么体统?

宝音闻言撇了撇小嘴,瞟了旁边的漂亮爹爹一眼,委屈道:可可分明漂亮爹爹就很漂亮,为什么不能叫呀?而且而且就算双双叫漂亮爹爹父亲,不是也一样不能被别人听见吗?那双双叫漂亮爹爹什么,又有什么区别呢?

贺顾顿时被她这几句话顶得哑口无言。

裴昭珩在旁边看的好笑,伸手轻轻揉了揉宝音的发顶,温声道:她愿意叫什么,便叫什么吧,这又有什么要紧?子环从前最豁达不过,怎么如今倒在这种小事上拘泥了?

贺顾沉默了一会,道:珩哥可否知晓,如今朝中对宝音身世来由的传言?

裴昭珩道:知道。

贺顾不想他竟回答的如此快,反而微微怔了一怔,道:你既知道那还

裴昭珩却忽然不说话了,帝王一双颜色浅淡的桃花眼,便那么深深的瞧着贺顾,里头好像有万语千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顿了顿,低声道:子环,说到底,你还是不肯信我。

贺顾一哽,道:陛下何出此言

裴昭珩望着他,眉头一点点蹙成一团,低声重复了一句:陛下?

宝音也察觉到了爹爹们之间隐隐有些不对头的氛围,再不敢多话了,只锯了嘴的小葫芦般一声不吭的瞧着面色有些发沉的两个父亲,乌溜溜水汪汪的一对眸子里含着几分担忧。

裴昭珩重复完了那句陛下,却不知是被牵动了心房上的哪根弦,颜色间隐隐带了几分怒意,却还是忍而不发,只是冷着脸拉开车帘子,亲自唤过外头随行的内官抱了宝音出去,又叮嘱他们照看好小郡主,这才落了帘子望向贺顾,一字一句道:子环这些日子与我生分,难道便真以为你的心思,我都不晓得?

你不信我,总觉得有朝一日,我终究会立其他女人为后,觉得我对你的心意,也总会有变的一天,你嘴上说欢喜,面上也逢迎,心里却时刻盘算着,什么时候等我自己出尔反尔了,做了那个言而无信的负心人,你便无声无息的带着宝音,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以后也和我再无瓜葛,只做你忠肝义胆、为朝廷出生入死的贺统领,如此便可立于不败之地,是也不是,贺子环?

裴昭珩望着他,声音并不高,却字字都像是敲在贺顾的魂灵和天灵盖上,几乎无法忽视,振聋发聩,在他脑海里回旋着嗡嗡作响,他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裴昭珩,更从没有被他这样咄咄逼人的一字一句逼问过,一时几乎惊得忘了怎么呼吸,更不必说回应了。

帝王御辇还在行进,车身微微摇晃着,车厢里的贺顾,却几乎已经被君上给逼得退无可退了。

他不答话,裴昭珩一见他神色,便更加印证心中猜想几分,知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否则以贺顾的性情,听了这一番话,便绝不会是如今这种反应。

年轻的君王胸膛急促起伏了几下,似乎心中有万语千言,欲说而未说,可到了最后,却只低叹了一口气,忽然把头埋在了贺顾颈窝里,闷声道:子环,你为什么为什么便不能试着对我,多一点信任多一点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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