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缁墨(1 / 2)
见到走出来的人,李衡惊的神情一怔。面前的人一半熟悉一半陌生。虽然八年未见,但是当年对方已然成年,容貌即便有变化,也不会变化如此之多。
若非是心中有了既定的猜想,若非是听到熟悉的声音,乍一见,他真的恍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难怪派来缁墨的九楼旧人查了这么久除了桑蕤没有查到更多的消息,想必耿先生的容貌也变了。
“李公子不认识我这故人了?”男子笑着走到上首坐下。
李衡迟疑了俄顷才犹犹豫豫的唤了声:“秦大哥。”
顾惊蛰轻笑:“认不出来也无甚奇怪,毕竟这么多年了。当年分别之时,李公子也不过和小寒同龄,还是个少年人,少年人有时候忘性比老者还大。”
李衡听的出这话不是在为他解围,恰恰是暗语讥讽,斥他无情薄义。
“人随年岁渐长,要承担背负的东西渐多,很多东西总要取舍,有些人事自然渐渐的淡忘,但是有些人事,有些刻在骨子里、融进血脉里的信仰不会忘。这么多年,无论何种取舍,我从没有后悔过,也从无半分对不起师父。”
顾惊蛰目光如炬的盯着他,须臾顺着脸颊下移到他脖颈处的衣领,衣领之下正是那道如颈纹的旧伤疤。
李衡下意识的勃颈处一凉,刚刚的坚定蓦地塌陷。口口声声说无半分对不起师父,可脖颈处的这道疤便是对自己最好的反击。他惭愧的微微垂目。
顾惊蛰冷笑一声:“李公子,我希望你此生也仅此一件有愧洛王之事。”
曲九复见顾惊蛰将话说到这份上,知道多半也是出自桑葳之事,想开口为李衡解释,话到喉间又没有勇气。他此时体会到这么多年李衡隐瞒赐死桑葳真相而被误解的辛酸。他虽然不知道具体事情,但是触到他底线的无非是与忠义有关,与大周社稷有关。
这么多年,他不说只是一个人心寒,若是说出来便是大家都心寒。
“秦大哥,不知耿先生是否也在缁墨?”他岔开话题。
花厅内的气氛稍稍的融洽一些。顿了顿顾惊蛰才道:“耿先生这么多年一直在缁墨,耿逾、牧狄、桑蕤也都在顾府。”
李衡猜想所谓的顾二公子和顾三公子便是耿逾和牧狄。
“顾家主就是耿先生?”
“不是。”顾惊蛰直言,“耿先生化名顾杭毅,顾家家主顾璞相是洛王早年安排在缁墨的人,你们并不知道。”
李衡虽然在见到顾府门匾的时候心中已经猜想顾府的存在远不止八年,“顾府”二字是洛王的手笔,顾府应该是洛王给自己和九楼旧人留的一条后路。但是却没有想到这条后路不是交给耿先生,而是另有信任之人。
顾璞相这个人却是他从没有听洛王提及过的人,洛王应该是防着他,怕他走上和陛下相同之路。
心中几分失意怅然。
“我想见一见这位顾先生。”片刻沉默后,他沉声道。见一见他是什么样的人,让洛王如此信任,将缁墨顾氏经营的天下皆知。
“顾先生不在府中,明日回府。”顾惊蛰迟疑下又补充,“耿先生也明日回府,牧狄和桑蕤去了城外桑老先生那里,只有耿逾在府中。”
正说着话,听到门外引路青年的声音,紧接着便见到从回廊绕到厅前的年轻人,朝里看了眼,顿了下步子迈进花厅。
李衡见到来人发现其和顾惊蛰给他的感觉一样,容貌五分陌生五分熟悉,需仔细辨认方能确认,来人是化名顾清明的耿逾。
顾清明进厅后,朝李衡微微欠身颔首:“李公子一路辛苦,刚听下人禀报李公子被大公子请来了此处,贸然而来,请见谅。”
李衡微微点头一笑回礼,顾惊蛰道:“来的正好,李公子和曲公子十数日车马劳顿,你送他们到卧虹阁休息。”
顾清明应了声,李衡和曲九复闻言也不便多留此处,起身随顾清明离了花厅。
一路穿堂过院,李衡沉静的一字未言,看似欣赏两边的景致,实则目光幽深在深思。
他一生最敬重、最信任的人,一直都在提防他,怀疑他。若非是这次变故,他这辈子都不知道洛王的背后还有顾璞相这个人。
洛王为陛下倾尽一生,最后将九楼作为退路;为他用尽手段相护,甚至因为其临终谏言,他才被陛下立为储,可洛王却还是瞒着他缁墨顾氏的一切。
在洛王的心中,他与陛下并无区别。他一生起起伏伏,自始至终忠的不是君,护的也不是他,而是大周国。只要有利大周,他可以不计得失、不顾一切。
只是,洛王不知,在他心中,他的分量多重。
十六年的教养之恩,他于他早胜父亲。
曲九复看出他的哀伤,便默不作声。
顾清明也察觉了身边人的情绪低落,解释道:“李公子,大公子对于当年洛王之事依旧耿怀,言语失当之处还请包涵。”
李衡未答,顾惊蛰耿怀的岂止洛王薨逝这一件事,还有世子,还有桑葳。
三人沉默的穿过一段碎石小径,来到一处水榭,翻过水榭前的高拱虹桥便到卧虹阁。
阁子位于湖中,四面都兼有宽平的观景木台,一侧通过虹桥与岸边水榭相连,一侧通过曲桥与湖中心的水亭相接。
阁子洒扫干净,行李也都搬了进来,整理有序,几名侍女正在摆放花瓶、茶果点心。见到来人,纷纷规矩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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