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42)(1 / 2)
他二人走累了就把大爷和二大爷放出来骑行,遇到雨雪天气,还能直接把随身空间里的马车车厢拿出来遮雨栖身,伏传生来顽皮,喜欢幕天席地,二人皆有寒暑不侵之能,有时候还会在雪地里放上矮榻休息,伏传玩着玩着就会钻进雪地里,抱着谢青鹤哈哈大笑。
临近除夕时,距离武兴城还有一段距离。
伏传向谢青鹤请示:大师兄,咱们要赶到城里过年节么?
谢青鹤这段时间都在密切关注伏传的修行状态,很明确地知道,小师弟这两天就要突破了。
年年都过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突破这事也不要急躁,水到渠成才好。谢青鹤骑在马上并未拉缰,任凭大爷在雪地中徜徉,你想去武兴城,咱们就飞鸢过去。不着急的话,山野之间,天覆地载,你就在我身边,哪里不能过节?
我想在山里过年。只怕酒食贫瘠,也没有新衣新鞋,败坏了大师兄新年兴味。伏传说。
那就在山里过。路上挑个合适的地方,山水流离之处,暂住几日。谢青鹤记得伏传从前筹备过的念想,早前你就想找个地方隐居修行,难得下山一趟,小住几日也算过过瘾吧。
谢青鹤入魔经历太多,各地城池未必全都熟悉,天下山河走势皆了然于胸。
小师弟想要赖在荒野里不问世事隐居几日,谢青鹤便带着他略微偏了路线,沿着响河古道走了两日,进了莽山余脉。路上遇见一处山景绝美之地,能藏风避戾,近处又有水源,伏传非常喜欢,谢青鹤也觉得不错:就这里吧。
伏传麻利地砍了枯枝杂树,要把土地平整出来,以便放下马车的车厢。
谢青鹤的想法比他畅快多了:躺在车厢里总也放不开手脚。不若钉个小房子,平时收在空间里,想歇下来再放出来。
想起大师兄疯狂修栈道、修露台、盖小房子的劲头,伏传也不能剥夺大师兄的乐趣。
好啊。我给大师兄打下手吧。伏传想起了幽精大师兄。
谢青鹤盖屋子的功力也是今非昔比,伏传负责帮他砍树削木头,他就负责哐哐钉墙,两人中午才确定小住几日的地点,傍晚时候,一间带着小露台、大阳台的小木屋就盖好了。
味儿太冲。伏传表示刚伐下来的木料,根本住不进去。
谢青鹤将手放在湿润的木料上轻轻一抹,生料即成熟料:我收拾一遍马上就好,你去做饭。
伏传对此深为好奇,凑近了看他如何施为。
谢青鹤手把手教了一遍,伏传学着逼出真元控制在指尖,想要顺着木料处置一遍,吐劲儿时不知深浅,轰隆一声,谢青鹤才钉好的屋子顿时少了一面墙。
这个伏传讪讪地看着漏风的屋子,捡回来还能拼上吧
谢青鹤却含笑鼓励他:前不久学着控水还险些涤空了玄池,今日长进颇多。控在指尖的真元能把墙面推出去,而不是在触物的瞬间真元扫空,已经是绝大的进步。
这其中固然有伏传苦修得来的成绩,多半还是来自于入魔修行,以及谢青鹤双修时的哺喂。
自从上官时宜怒斥谢青鹤爱之不以道之后,谢青鹤就一直在炼化自身真元一点点补给伏传。他补得很有分寸,不会让伏传一蹴而就,然而,被他咀嚼之后彻底精纯的真元给了伏传,完全抵得过伏传数月苦修,日积月累之下,伏传自然进境非凡。
伏传很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这事是他和谢青鹤之间不能提的禁忌,这时候他也只能仰头装乖。
被轰出去的那面墙基本上不能用了,好在他二人也不怕冷,四面墙和三面墙都不妨碍。谢青鹤在屋内继续用真元收拾还湿润的木料,伏传则在阳台上准备锅灶晚饭。
山间度日,不分日月。
二人弄到半夜才吃了一顿饭,谢青鹤又化开雪水,二人在微弱的星光下泡澡嬉闹。
雨歇云收之后,伏传坐在谢青鹤的膝上,趴在澡盆边沿,看着树梢上层叠的积雪,说:大师兄,我们入魔去玩几十年,就躲在山上,每天吃饭睡觉,睡觉吃饭,那也很好啊。
谢青鹤已经怀疑叶庆绪祖师引他入魔的真正用意,但,小师弟这么渴念,他也没有一口拒绝:你即刻就要突破了,破境之后,师哥就带你去。
伏传低头抠着澡盆的外沿:我又不上进了。
这些日子累了。谢青鹤用毛巾蘸了热水,轻轻擦拭他裸露在寒风的背脊,寻常外门弟子走阴招魂之后,也要常诵天尊宝诰清心涤念。尘世间诸多悲苦,皆归阴路。你在杏城县衙见的都是横死的冤魂,何况也不能替所有人伸张正义心力交瘁也是难免。
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累。
伏传本来心修就不大好,他若能凭着本心行事,召见冤魂所得的怨气还能发泄出去,偏偏他只负责招魂诉苦,杏城令才负责判罚,还得严格遵循律法纲常,判决结果常常不让伏传满意。
我渐渐有些明白师父的想法了。伏传枕在自己胳膊上,俗世的纲常律法都是他们自己坚信笃行的道理,我与他们想法不一样,那又如何?那是他们的规矩,他们的玩法,我既看不惯,我也管不了,若是强要插手,他们还要恨我如寇仇,倒不如叫他们自己玩去。
谢青鹤只管用热毛巾给他擦身,并不说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道,谢青鹤的道是道,上官时宜的道也是道,并无高低之分。
反倒是伏传主动把话题绕到了谢青鹤身上,侧过头看他:大师兄入魔修行无数年,这等恶心事只怕见得太多太多,到如今还能坚持入世修行,对世人长存赈济救扶之心,我实在钦佩。
你也入魔两世。草娘,陈隽,所处之世,风俗较今世更加苛烈残酷,从不见你生出焦虑厌世之心,你就没想过这是为了什么?谢青鹤突然问。
伏传被问得一愣。
八年之前,你我骡马市初见。你身负污名,被江湖各家议论恶评,被龙鳞卫追杀。我只见你意气冲天,恣行八方,哪怕是龙城天子你也敢以枪相试,那时候的你,何曾管过什么纲常律法?又何曾在乎什么你的规矩,我的规矩?谢青鹤再问。
伏传被问得差地呆住了。他这些日子是感觉举步维艰,可总也想不透究竟怎么回事。
明明二师兄就在龙城做皇帝,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和大师兄的心思在办,有二师兄圣旨镇压,满朝文武没人敢闹事,没人敢质疑,被他俩过问的案子都爽爽快快地审了个清楚。
可,怎么还是不痛快呢?
被谢青鹤提醒一句,深想片刻,伏传便醍醐灌顶。
重点就在自己人三个字。
做伏草娘的时候,他可没把皇帝当自己人,也没有把满朝大臣当自己人,但凡不满就使尽浑身解数去整,整到自己满意为止。做陈隽的时候,他也没把裹挟着开国之功的权臣当自己人,更不会把世家贵族当自己人,谁敢干涉他的治世理念,他就敢让谁光屁股下野,在朝堂再无立锥之地。
八年之前,他孤身下山,探察刘娘子的死因,寻找自己的身世之秘。
吞星教污蔑他,龙鳞卫追杀他,龙城之中的皇帝就是幕后黑手,他的怒火就能把皇庭掀翻。
本来就是仇家,哪有什么情面可言?
就是干。
如今突然憋屈了,生出了束手束脚的厌烦焦虑之心,就是因为他不敢掀桌子。
因为,龙城里的皇帝是二师兄,帮着二师兄监察世道的是三师兄。
那都是伏传心目中的自己人。
对自己人再有多少不满,也只能想办法去影响,去沟通,若是实在说不通,他也不能翻脸无情,更不能掀桌子捣蛋。这是做乖孩子最起码的礼貌。
谢青鹤用毛巾掬了一捧热水,灌在伏传后颈之下,说:我给你出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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