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5)(1 / 2)
说到这里,上官时宜突然说:我也不是日日都发脾气。以后不骂你就是了。
谢青鹤不禁笑道:也不独是为了这个。小朝廷早就该搭建起来,具体事务就可以筹备了。如今地方治权都在诸牧守手中,他日攻破王都,定鼎立朝,临时组建朝廷必然忙乱,早做准备才好。
上官时宜是活了足有二百年,谢青鹤在入魔世界的经历却远比他更漫长悠久。
光是乱世夺权、建立新朝的过程,谢青鹤从胜方、败方、不相干的中立方,就来来回回地围观、参与了无数次。他实在是太有经验了。打天下的过程中会有惊心动魄的失败与背叛,但,最险恶的其实是分猪肉的时候多少骄兵悍将、精锐谋臣死在了立朝最初的十年、二十年里?
早做打算总是好的。
上官时宜又问了一遍:真不去菩阳?
上下皆知阿父将我封在青州,我若是迁往菩阳,动静太大了。谢青鹤说。
上官时宜不再劝说:我给单煦罡写信,叫他拨些兵马给你。
以陈起与单煦罡的亲近关系,这还真是陈起干得出来的事。
谢青鹤也没反对:多谢阿父。
※
陈箭快马回相州迎接詹玄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青州。
没有人猜到父子俩的真正意图。
白芝凤也挺意外,他歪在榻上暗暗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符合郎主的心意?否则,郎主为何要千里迢迢召回詹玄机?他确实曾任詹玄机的副手,可已经坐上了东楼幕僚的第一把交椅,哪可能再波澜不惊地退下来?
不少与白芝凤交好的幕僚都纷纷赶来,要与他商讨对策。
白芝凤只管招待酒水,笑道:没有的事。
正热闹的时候,就接到了紫央宫的传召:家主请白先生说话。
白芝凤吩咐下人招待好前来找他的好友同门,独自乘车进宫谒见。有了上回上官时宜招待沈俣的经历,谢青鹤这回也不在正殿作陪,独留上官时宜独自笼络白芝凤。
分明师徒俩都属意詹玄机留青州主持中枢,上官时宜对白芝凤还要假惺惺地说漂亮话:我身边左右离不得仙瑞,军事民务,但凡有不得其解的地方,总要求教先生。或走或留,都是依依不舍。
白芝凤也不至于蠢到问,既然都离不开我,为何不一切照旧?
此前陈起就是文武两套班子,全都跟着他满天下跑。最开始大本营在相州,此后挪到了菩阳,也曾经很短暂地留在了恕州。天京河大败之后,又从恕州撤回了菩阳。
现在陈起突然要拆分文武,白芝凤死也想不到是因为上官时宜懒得处理民务。
在他看来,这事不是没道理。
当初陈起宣布在青州休年假,把幕僚们全丢在了菩阳,这才会闹出新天子暴毙之后,白芝凤带着人从菩阳撵到青州追得屁滚尿流的惨事。
这也不是陈起或是白芝凤脑袋有包,没有危机感,就敢随便分在两地休假。
除了陈家,天下没有任何兵马能在冬天开战。士兵们多半没有御寒的棉衣,辎重也跟不上。只要陈起自己没有兴兵的计划,寒冬腊月就不会开战。何况,是陈起任性不肯留在菩阳坐纛,非要跑到青州看老婆孩子,幕僚们的家多半都搬到了菩阳,当然就顺势留在菩阳等着开春再干活儿。
偏偏就闹出个秦廷新天子暴毙的事来,没能马上出现在陈起身边,白芝凤就得自认理亏。
郎主言重。某承郎主厚爱青眼,先治民事,再随军务,二者皆略有所得。或走或留,只凭郎主差遣,某必悉心专注,万死不辞。白芝凤心里有盘算,继续随军得其名,留青州主持中枢得其实,但是,若随军攻下王都,还有一份巨大的荣耀功劳等着。不管是走是留,其实都不亏。
上官时宜居然还考虑了片刻,搭住白芝凤的肩膀,认真恳切地说:玄机他在相州遇刺伤了身子,来往奔波只怕折腾不起。仙瑞,你年轻,还能马背上来回。我就狠心些偏劳你啦。
白芝凤瞬间想起前些天被颠散架的痛苦滋味,苦笑道:是。
※
詹玄机轻骑快马赶到青州时,上官时宜已经带着白芝凤等人去了景州。
一部分东楼幕僚,如王督、褚瑷等人,留在青州,已经在谢青鹤的指点下,开始了他们的中枢参事生涯。给詹玄机接风时,这批前幕僚现参事都是表情古怪,言辞吞吐,笑容暧昧。
詹玄机接了信就往青州赶,送信的陈箭一问三不知,他在路上才渐渐了解到自己的处境。
现在被白芝凤留在青州的幕僚们全都古古怪怪,詹玄机也不禁心生困惑。
他与孙羡交好,趁空找来孙羡询问:为何都是这副模样?
孙羡张嘴先叹了口气,摇头说:想是比照从前,期盼落空,又实在说不出口吧。
倾君!詹玄机催促了一句。
孙羡左右看了一眼,詹玄机是今日接风宴的主宾,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詹玄机身上,二人要背身说话,故意找了个更衣的借口躲在别室说话。这时候外边有詹玄机的下人守着,十分安全。
詹玄机立刻意识到,这事八成和小郎君有关。
孙羡才说道:郎主在青州筹建中枢,从随军幕僚中抽选参事,统管地方民务,大家都琢磨着,这不就是门下中书尚书合而为一的衙门么?何等举足重轻。
不必孙羡明说,詹玄机也知道为了争抢参事的名额会打破头,他在路上都收到了请托。
这就像是未来三省定员的预选,只要在青州干得出色,占据了先机,后面选官就是一片坦途。
早先小郎君领青州牧,以沈英姿为长史。整两年时间只管在别宫读书习武,对青州府的民务是万事不管也就插嘴给沈英姿荐了几个人没怎么往青州府去过。哼哼,大家都估摸着,小郎君是不爱操心的脾性,在中枢相比也是挂职,他是少君么,总不好叫他旁站一边。
那谁想得到呢?一改常态!
各地民务但凡送了消息过来,事必躬亲,半个字不落。说是叫各人帮着分拣奏报,哼哼,大吹法螺、狂拍马屁、死捧臭反正就是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子,只要是有个字的,全都批复过。
这么多人,天天就关在屋子里抄往来奏报批复,留档记录,没完没了地抄。
孙羡说得皮笑肉不笑,骨子里还有一丝说不出的钦佩。
小郎君以一己之力架空了整个中枢,把所有参事当文书来用。他不需要参事参与决策,所有事务一言而决。原本梦想着把持中枢大权、指点江山的参事们,话都说不上,只能苦哈哈地当印刷机。
最让这批参事无可奈何的是,小郎君看似年幼,种种决断却并不稚嫩。
哪怕他们想要找到纰漏驳回争吵,或是暗搓搓地看个笑话,居然也很难找到机会。刚开始还等着小郎君撑不住事务繁多、经验不足酿出惨祸,现在快两个月过去了,所有人都死了这份心。
詹玄机印象中的内侄不是这种古怪脾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与孙羡叙礼告辞。
所有人都等着詹玄机与谢青鹤过招。
若小郎君办事不这么独,詹玄机还有与他合作的可能,毕竟詹玄机性子不独。
现在谢青鹤独揽大权,整个中枢都是他的一言堂,根本不给任何参事说话的机会,那他会怎么对付前来坐镇中枢的詹玄机?
詹玄机也绝不可能是尸位素餐之人。
他奉家主之命前来主持大局,总不能被个年纪轻轻的小辈辖制住吧?
所有在谢青鹤手底下吃了暗亏的参事,都暗搓搓地在心中期盼,打起来,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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