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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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的。伏传小声告饶。

谢青鹤还能怎么办?揽住小师弟瘦弱的肩膀,告诉他:嗯。没事了。

素姑熟知他二人的起居习惯,准备好汤屋之后,见谢青鹤抱着伏传入水,两人都没有讲究水温高低,她就悄无声息都退了下去。伏传在野外没正经洗过,谢青鹤舀水给他冲头,用皂角揉搓头发。

伏传就泡在水中,被谢青鹤揉来揉去,半晌才说:大师兄有相人之智,知道林姑不想再行奴婢之事,也知道让林姑住在城中才是最好的安排。

谢青鹤愣是没听明白其中的矛盾:那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大师兄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安排,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吩咐我,命我去办呢?伏传反问。

谢青鹤替他揉着头皮的手指顿了顿,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偏偏伏传不肯给他台阶下,目光不瞬地盯着他,等着他的答案。他解释说:你有自己的想法

这句话让伏传激动起来:大师兄说话何其可笑!若换了今日我不是我,而是一味师兄,南风师兄,大师兄也只管听他们的想法,他们说把人放在紫央宫就放在紫央宫,一句不教他们吗?!

谢青鹤心想,他们与你怎么相比?嘴里却不肯承认,辩解说:你这话说得没良心。我虽没有吩咐你要把林姑安置在城外,却也提醒过你。哪里是一句不教?

伏传激动的时候站了起来,光溜溜的身上露出镇魂钉刺过的伤痕。

谢青鹤见了他身上的个个小洞,也忍不住有些生气:你就是为了这个与我置气?今日背身不肯理我,去与那群难民谈笑风生,那一日当着我的面将镇魂钉拍进体内,都是为了这个?!

谢青鹤毕竟多年执掌宗门大权,积威深重,他才翻脸质问一句,伏传的气势就弱了大半。

不是。伏传磕巴地否认,今天,是,那天,真的不是。

那日的事,此前的事,都让伏传情绪不好,他低声说:大师兄,私蓄鬼奴的事,我一直都没觉得后悔,直到那一日,我知道凉姑赶在我回来之前,夜奔七十里,试图袭杀大师兄。若大师兄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我知道。谢青鹤说。

伏传想起那枚被藏起来的尖,低头说:是啊。大师兄知道,才会瞒着我。

他自失地笑了笑,承认自己对大师兄做了特别过分的事情:大师兄替我藏起了尖。我替大师兄做的,就是当着大师兄的面,在自己身上开十二个洞。我可真是太坏了。

谢青鹤与他都没有太过深入地谈那件事,是因为那日事态紧急,无暇多说。

现在没说两句又绕回了那十二枚镇魂钉,可见这件事横亘在谢青鹤心尖,实在不能过去。

伏传抬头问道:大师兄就没有觉得,对我有些太过纵容了吗?

谢青鹤冷冷地说:没有。

大师兄,你就是偏心。林林总总许多事,但凡不是我,换了其他师兄,大师兄早就训斥责罚他们了,唯独我,一味哄我,从不罪我。就说养鬼之事,换了一味师兄,大师兄岂能不管他?伏传质问道。

谢青鹤拒绝换位思考:你就是你,你不是他,怎么换?

如果是一味师兄呢?大师兄见他养鬼之后,也会这么好声好气说,你也有你的想法,养鬼虽不好,你喜欢也可以养着玩儿么?!伏传非要跟陈一味杠上了。

谢青鹤被他气笑了:他不敢养!

这才是问题所在。

伏传懵了。

以谢青鹤的身份积威,他若告诫陈一味养鬼无益于修行,哪怕只是顺口说一句养鬼没什么好处,陈一味就绝不敢动养鬼的念头。

伏传茫然回想从前,愕然发现,如果是在与谢青鹤定情之前,大师兄告诫一句养鬼无益,他还敢对凉姑生起好奇之心,怜悯之意吗?不敢!就算他动了悲悯之心,救了凉姑的鬼魂,也绝不敢把凉姑养在身边试炼诡术。

他一直纠结于谢青鹤对他双标,一味哄他宠他,惟恐被溺杀,不依不饶地使脾气。

这时候才突然想明白,原来不止大师兄双标,他自己也在潜移默化中转换了性情。

陈一味不敢做的事情,他为什么敢做?因为他知道大师兄不止会宽恕自己,还有足够的能力给自己兜底。甚至还可以怪罪大师兄为什么不管束自己,任凭自己行差踏错半点责任都不必扛。

你不是早就知道大师兄的宠爱没有底线吗?你还敢往这口填满了蜜的深井里跳?

伏传不敢跟谢青鹤谈溺杀二字,他也不能指望大师兄改变。他很清楚,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的问题。

我想明白了。伏传觉得自己太可笑,一直在纠结如果是一味师兄,大师兄该不该训斥管束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陈一味根本就不会像他这样有恃无恐地挑衅大师兄的权威,大师兄,我以后也不敢了。

谢青鹤本能地意识到不妙,皱眉问道:又在胡说什么?不要总是和其他人比。你与我是什么关系,与他人怎么能一概而论?陈一味是我治理宗门的臂膀,我只要他安分听话不出差错,胳膊不听使唤可还行?你是我的道侣,你不必听话。

伏传含糊地点头:嗯嗯,我知道的。大师兄,头有点凉飕飕的。

见伏传拿了水瓢过来,谢青鹤明知道他修为在身不惧寒暑,还是给他舀水冲去头顶的皂角。温热的水流从冰凉的发丝间潺潺流过,谢青鹤专注地替他清理短发,轻声说:越来越说不清了。

伏传则盯着发尖汩汩往下淌的水流,说:总打嘴仗也是无趣,大师兄只管看我日后行事,若是再与大师兄负气争执他想赌些什么,想起大师兄根本不会让他吃亏,又实在想不出代价,大师兄,我不会再这样了。

谢青鹤沉默片刻,替他冲干净头发,覆上干毛巾,方才问道: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半点都不喜欢陈一味,对吧?

伏传差点笑倒在汤盆里,哈哈笑道:知道的,知道!

洗漱之后,二人一起去了望月宫。

常夫人与伏传共坐一席,姜夫人与谢青鹤各据一方,看着常夫人与伏传母慈子孝,互诉别情。

谢青鹤非常乐见小师弟与常夫人亲近,乐呵呵地陪坐,姜夫人则明显觉得很无聊,一顿饭吃了个七七八八,她在百无聊赖之下,也拉着谢青鹤嘘寒问暖。她嘘寒问暖非常实在,就是各种好东西流水一般地往儿子库里搬,谢青鹤拼命拒绝说够了够了什么都有,架不住姜夫人母爱大奉送。

吃了饭,没聊两句,伏传的脑袋就一点一点跟鸡啄米似的,困得不行了。

谢青鹤即刻告辞,带着伏传回紫央宫休息。

素姑铺了床带着下女们退下,谢青鹤才把伏传塞进被窝,刚才还困得睁不开眼的伏传就清醒了,两人将软枕堆在床头,只着寝衣,在薄衾中相拥。

伏传贴在谢青鹤的胸膛上,不紧不松地搂着,不说话也不肯闭眼休息,只是搂着。

离开太久了。

这种想念不仅止要说话,要问候,要了解彼此不知的一切,还要长久私密地相处。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在被窝里挨在一起,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处在一个天底下最亲密的位置,安全,私密,长久。伏传在谢青鹤怀里拱了拱,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

谢青鹤哼笑道:不去抱狗了?知道来抱我了?

伏传一骨碌坐了起来:大黑狗吃了吗?!

谢青鹤哭笑不得:你没回来之前它都是怎么吃的?拉着伏传重新躺下,掖好被角,看着小师弟黑瘦了一圈的脸颊,到底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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