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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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安民是个老古板,尊奉嫡长,鄙视庶孽,陈敷很倚重他,陈起跟他的关系就相当一般。

陈敷死后,陈起重用詹玄机、白芝凤等年轻人,田安民自然不如从前那么风光。

不过,陈起纳贤的心胸又特别让人震惊,他不喜欢田安民,就不怎么把田安民带在身边,却没有让田安民坐冷板凳,而是让田安民负责相州民务,主理民籍耕作之事大争之世,首重耕战,缺一不可。陈起把民籍耕作之事都交给了田安民,可见是非常敬重信任田安民的人品。

此次菩阳危难,陈起直接把相州大本营都丢给了田安民,田安民都默默给他写了个服字。

得了陈起如此信任重托,田安民也觉得这事别人不好管,他得管一管。

这点儿破事,也不至于专门写封信去问陈起该怎么办吧?陈起那么信任他,大本营都给他了,田安民也不好跟从前一样高冷,不是分内事绝不多说一句话。

听说田先生来访时,谢青鹤正在默写后世风行的训诂册子,对田安民的到访也不意外。

请他进来说话。谢青鹤将毛笔放下,伏传帮着他收拾桌上的墨稿。

素姑在陈家服侍了好些年,知道田安民从前的风光,见小郎君这么大喇喇地传见田先生,顿时有些着急,小声提醒说:小郎君,田先生是老家主供奉的大先生,要么就出门迎一步?

谢青鹤知道她是好意,不过,陈起这么打压排挤他,他必要自重才能服人。

说得难听些,他还不到可以随意礼贤下士、显示胸怀的时候。拼命站在板凳上还怕够不着呢。

隽弟。谢青鹤想了想,转身去问伏传,你替我往门前迎一迎田先生?

伏传把他写的墨稿收好,连忙蹬上鞋子出来:好!

田安民在门前稍坐片刻,就看见一个矮墩墩的小孩儿快步出来,一举一动都像是尺子比划过的,非常标准的晚辈疾步而出恭迎前辈的模样就是个儿太矮,略显喜感。

伏传站定之后一揖到地,田安民也跟着起身向他回礼。

田先生,小郎君请您内室叙话。伏传一板一眼地说。

田安民莫名其妙就有了一种拜见主君的感觉。

可明明陈起并未确认嗣位,陈丛不过区区妾生子,哪有资格摆这样的臭架子?

事情就变得特别暧昧。要说陈丛没资格吧,他又是陈起唯一的儿子。这种进也可退也可的事情,就看当事人胆子够不够肥壮。

只要陈起没有大发雷霆、斥责陈丛失礼,田安民脑子有坑才会去挑陈丛的礼数。

田安民原本是带着长辈的气势来找郎主家小儿指点迷津的,还没进门气势就矮了一截。

他心情略复杂地跟着面前的小豆丁进了门,见屋内陈设古雅大气,许多布置比陈起住处都有章法,就知道不管外边传闻如何,这位小郎君必然是很得宠的。

若不得宠爱,怎么可能就住在陈起的身边,拥有如此宽阔大气的屋舍?若不得宠爱,怎么可能用上这么精致古雅的摆设,却不被陈起训斥挑剔?若不得宠爱,他又凭什么有这样的章法底气,我行我素、毫无顾忌?

都说陈起偏宠陈隽,就田安民所见,陈隽跑出来迎客,小郎君还在内室安之若素地坐着呢。

大兄,田先生来了。伏传脚步不停,直接坐在了谢青鹤身边。

田先生请坐。此来有何教我?谢青鹤压根儿也没有起身叙礼的打算。

不管小郎君讲不讲礼数,田安民不肯失礼,拱手施礼坐下,素姑很快就送了甜浆与点心来。

老夫是为屈夫子而来。田安民一句话说完,谢青鹤只是静静听着。光看小郎君显露出的这一份高冷,田安民就知道他对屈醒仍旧余怒未消,措辞即刻谨慎了许多,屈夫子脾性倔强,学识却扎实,单论蒙学训诂,当世无人能出其右。小郎君也到了开蒙进学的年纪,若能宽宏大量不与他计较前事,岂不比再找次一等的先生拜师学艺好?

谢青鹤拒绝他的理由光明正大:屈醒在堂上指名道姓辱骂我父,我便是做一辈子文盲,也不能以师礼事他。

田安民还想再劝,谢青鹤又反问道:我父相州之主,先生相州之臣,屈醒辱我父至此,先生不去当面训斥于他,反到来劝我宽宏大量我不曾将他显戮于市,纵着他瘫痪床榻无赖装死,还不算宽宏大量?

陈起此世还未称王,谢青鹤也不好意思说陈起是田安民的君主,只以相州代称。这几乎就是指着田安民的鼻子骂他吃里扒外,屈醒都这么羞辱你的主公了,你还觉得没啥事,你安的什么心啊?

话说到这份上,田安民还能说什么?

陈起纵然有礼贤下士的风度,他或许还真不介意屈醒骂他几句,但是,所谓礼贤下士,这事只能陈起自己去做,外人不能用礼遇名士的作派去绑架他。

田安民本想当个和事佬,小郎君态度这么坚决,他也没辙了:小郎君总是要进学的。

出乎田安民意料的是,一直坐在堂上不假辞色的小郎君,突然问道:我听说田先生的大公子许章先生文采风流、才气纵横,可否请许章先生为我讲学开蒙?

田安民张张嘴,半晌才说:这事还得请示郎主,才好措置。

谢青鹤第一次拱手作揖,说:那便拜托田先生了。明日就请许章先生进府讲学吧。先生说得对,我年纪也不小了,开蒙进学之事不好耽搁。想来阿父也不会拒绝,无非是一封信的过场。

田安民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谢青鹤已经打发伏传来送客:田先生守城事忙,我就不多打扰了。给我父写信的事,劳烦先生千万抓紧,明日记得把许章先生送来啊。

伏传走到田安民跟前,客客气气地把他引了出去,廊下作揖:先生慢走!

田安民万万想不到,此行非但没解决掉屈醒的麻烦,反而给家里大儿子惹了一身麻烦。

想起恃才傲物、认为天下英雄都是蠢驴的田文,田安民花白的胡子抽了抽。他这个儿子,文采风流不假,才气纵横也不假,可是,并不是有才华的人都适合开蒙讲课。

田安民只恨自己当年忙着追随赵襄,此后又跟着陈敷出谋划策,辛辛苦苦搞事业去了。

没有注意大儿子越长越歪,变成了今天这么个欠打的样子!

不考虑此事的政治影响,也不考虑田文肯不肯去讲学,真要不小心做成了此事,日后小郎君被田文引上歧路,变成第二个恃才傲物、目无余子、欠打欠抽的样子

田安民觉得,陈起绝对会灭了田家满门!

无论如何,叫田文去给小郎君当蒙师,那是万万不可以!

田安民没有回东楼,出府驱车直接回了家,遍寻不着田文,问下人大公子去了何处?

下人说,大公子在羊市赌钱。

田安民直接让下人把田文的行李收拾好,连带着田文的老婆孩子一起打包上车,满满当当、气势汹汹找到羊市。隔老远就听见田文的吆喝声,一帮赌徒围拢桌边,双目赤红,酒气熏天,田文抠着骰盅哐哐一通摇,还没揭盅,就有卫士清场:散了散了!

田安民出门用的都是陈府的卫士,赌徒们看清他们身上的软甲,纷纷作鸟兽散。

田文见势不妙,转身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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