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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方向已经到了龙城边界,再往里走就是天子居所。
按道理说,龙城中有紫气护佑,魔气很难盘踞,可时颜魔花指示的方向又确实通往龙城。
也许,是要穿越龙城,再往西北而行?谢青鹤再次施展凤凰点头,加速飞跃龙城。
他倒是想自龙城上空呼啸而过,哪晓得远远地朝下边一看,发现天子居住的宫城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凿出了一个巨大的池子,一汪碧水倾注其中,夜风吹拂,碧波荡漾
作死呢!谢青鹤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不死心地想要飞过宫城,时颜魔花马上就指示他回头。
那一片魔气汹涌鼎盛之地,就在皇城之中!
龙城乃三朝古都。
前魏、张,与目前的周朝,全都定都于此。
魏旧都本在武兴,魏太宗迁都龙城,请了寒江剑派当时的掌门真人苏明宇看风水格局。换句话说,整个龙城的风水格局,都是谢青鹤的第十二代祖师苏真人所镇定。
风水流年,日夜不同。保不得江山永固,却能保证没什么邪祟能入侵龙城。
一千二百年来,龙城从未遭受旱涝虫雪等天灾,连冰雹都挨着城外砸,城门内一颗没有。
究竟是谁,说服当今皇帝在宫内动土,挖出那么大一个积蓄魔气的池子来?
第10章
天已黑透。
龙城有夜禁,禁在坊市之间穿行。坊市间闭门落锁,坊内却能自由走动。
喧闹依旧的龙城夜里,高门大户有华灯璀璨,贫门小户也偶有零星灯火,想来能在龙城安居的百姓,哪怕自称贫门小户也远比荒野之民家底丰厚。谢青鹤乘驾从多半早早吹灯歇息的贫穷坊间掠过,寻了片灯红酒绿的热闹街巷,落在酒楼的房顶上,借着夜色与阴影藏好飞鸢,打算混下去弄些吃食。
他刚出道时曾周游天下,不说遍游山川,大些的城池古迹,各地江湖名门,都曾前去拜望过。
这些年上官时宜身体衰朽,谢青鹤口中不说,心中也很牵念难过,更惟恐自己去得远了,无法在恩师西去时即刻赶回,所以这些年他只在寒山附近活动,已经许久没来龙城了。
当然,去酒楼打听消息是顺带的。
谢青鹤闻着酒楼里飘出来的羊肉汤锅味道,马上饥肠辘辘。
酒楼里人来人往,各位酒客都专注于自家的饮宴,没空往门口张望,惟有引门的小二与等活儿的闲汉虎视眈眈。这伙人眼力极毒,打眼一看,来客做什么营生,是什么来历,荷包里有几个钱消遣,通常都能看个七七八八。所谓先敬罗衣,起手就是这么个章程。
谢青鹤捧着时颜魔花往酒楼里走,他这一身打扮,把门口的店小二与闲汉都看迷糊了。
这年月白衣是个贫寒的象征,衣料使不上珍贵的染料,就是织物本身的颜色,称之为白衣。谢青鹤穿的是白色的丝衣,须知道丝质衣裳本是个灰扑扑的色泽,这必然是染过才能如此雪白,搁哪时候这样的衣料都不便宜。
最让人吃惊的是,谢青鹤这一身白衣从黑夜中行来,居然是点尘不染,连脚踝几乎触地的衣摆都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风尘之气。就好像他才刚刚换了新衣服,乘着软轿马车,直抵酒楼门口。
所以,哪怕谢青鹤这身衣裳款式有些不时兴(乡土)了,也被理解为古雅的审美。
客官您几位?二楼中间靠近说书台子的桌子您可喜欢?今日说书先生是城中有名的言叟店小二点头哈腰地将谢青鹤请上楼,疯狂推销中庭的桌子。
谢青鹤一手捧着时颜魔花,一边往楼上走。往上爬了半层楼就明白了,靠窗、倚着阑干的清静好座儿,都已经被先来的酒客们占满。只有靠近说书台子的几张桌子还空着。
至于,为什么空着?
那里坐着十多个带着细长包袱的彪形大汉,吃得满桌子酒水横流,花生壳、毛豆皮扔了满地。
就不说这几个明显是带着兵器的大汉有多危险,光是这么不讲卫生、到处喷酒扔垃圾的作派,哪有人愿意跟他们坐在近处?
谢青鹤也带着细长包袱。
从酒楼顶上下来之前,他用带着的布囊裹住了长剑,这也是行走江湖的经验。
官府不准许百姓带刀横行,家中使用几把菜刀都有详细规定。然而这世道江湖势大,等闲地方差役就那么十几二十个人,哪里打得过自幼习武的江湖武夫?见人带着兵器出门,不去盘问不好,去盘问了麻烦更大江湖草莽多出愣头青,一言不合就杀死官差亡命天涯,找谁说理去?
所以,江湖人出门在外,将携带的兵刃覆上布帛,做成包袱的模样,朝廷官差衙役也就佯作不知道,抬抬手放过去。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店小二用毛巾擦了擦桌子,请谢青鹤坐下:客官您请!
给引到了那几个彪形大汉的桌子旁边。还算这店小二有良心,没让谢青鹤坐得太近。
来一个羊汤锅子。谢青鹤左右张望了一下,对远处几张桌上的菜指指点点,那是什么?给我也来一盘。会不会做锅边馍?先上半斤。谢青鹤吃食很讲究,吃汤就不吃酒。
跟上来等活儿的闲汉顿时眉开眼笑:这位爷您安康。隔壁大爷们吃的是柳街上许记老铺的瓦罐肉,共有两个口味,裹上南兴芋泥和红豆泥,再以红糖浇灌的,要八十二文一碗,杂着梅菜笋丝,填塞花生米的咸口,那得七十文一碗。您看
谢青鹤给了他二两银子,说:都来一碗。劳烦你跑一趟,多的请你喝酒。
他出手不算豪绰,也绝对不吝啬小气,正是酒楼帮闲最喜欢伺候的客人。毕竟,一掷千金的贵客,通常也都有生杀予夺的权力,挣点钱么,平安是福。
那闲汉去帮买吃食,店小二则快速将谢青鹤点的凉菜端上来,也得了赏钱眉开眼笑。
谢青鹤一心一意要吃羊肉锅子,耳朵竖起,听酒楼各处闲聊。
这一桌客人在聊自家的生意,那一桌在聊群玉院的婊子,这家的小舅子想攀姐夫的大腿,却在请姐夫前头原配所出的嫡子吃酒拍马屁,那家男主人到中年,子孙不肖,借酒消愁对老友哭诉
没有人讨论天子居处多出来的那个大池子。
谢青鹤也不失望。到酒楼里边来探听消息,也可以主动出击。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把羊肉汤锅端上来,夹上炭火,满脸堆笑:客官您请用。咱们这锅子呀,汤能暖身,锅能暖手。炭能烧上一个时辰呢。有事您随时招呼小的。嘿,您不来点儿酒水?
谢青鹤却不找店小二打听消息。
喝了两碗汤,吃了几个锅边馍,去买瓦罐肉的帮闲也回来了。
谢青鹤请他坐下,添了双筷子,又叫店小二给送了些酒水。那帮闲桌上伺候特别懂事,添茶布菜,还从褡裢里摸出一块干净毛巾,随时把桌面擦得干干净净,谢青鹤叫他吃菜,他拿了一双干净筷子给自己碟子里添一些,绝不碰谢青鹤动过的餐食。
在酒楼里谋生,得会伺候客人,还不能惹客人嫌恶。这是帮闲的基本素质。
待二人都吃得身上暖和了,谢青鹤才问:前几年我来京中,好像不是这么个风水格局。
那帮闲端起酒杯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谢青鹤挑选此人帮闲采买,也是有原因的。
这人口音是老龙城人,虽是帮闲,穿得也很讲究体面,并不似其他人那么谄媚。
天子脚下想要谋生,无非士农工商。住在城里多半没法儿种地,剩下的选择就很少了。要么干点小生意,要么做门手艺,至于说出仕当官寻常人家哪有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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