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屋8.梦魇(2 / 2)
她跑下楼去了,光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柔软又急促的闷响。
泰伦斯安静地站在房间里。这是整栋房子里最漂亮的卧室,藏蓝色的墙板上是有花有鸟的一张旧的中国墙纸,罩着丝绸的路易十四风格的精美的家具和奥布斯的地毯,墙上挂着几个绘有吉普赛人,牧羊女和琵琶演奏者的瓷盘。金色的小饰品柜打开着,里面装了一些水晶的项链,耳坠和色彩缤纷的绸带,精致又耀目。
他从前只觉得这一切浅薄,陈腐和平庸。可现在他几乎能回忆起康妮站在那里,穿着蓝色乔其纱的小礼服,戴着白色手套,在镜子前挑选相配的宝石胸针时,丝绒帽下那双纯洁的,可爱的海蓝色眼睛。她像一朵明亮的火焰,当她迷人的身影从偌大的房屋里走过,从弗兰斯挂毯到收藏柜里色彩柔和的织锦,这间空旷的,一文不值的豪宅便仿佛镶嵌了最精致的宝石,连带着普通的王冠也成了稀世珍品。
“泰伦斯——”她的声音先一步爬上楼梯,然后便是小巧的蓝宝石自己,“……我洗不干净。”她披着灰绿色的丝绸晨衣,迎着月光像水一样游过来,带着淡淡的乳香和烟熏柑橘的味道。那不是她惯常身上的香气。似乎为了遮盖什么,她沐浴时选了气味最重的那种。
她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愤慨悲伤的情绪。灰白的月光照着她光滑的,栗色的头发,照着她浴后微微红润,纯洁娇艳的脸颊。“我梦见有个奇怪的男人……力气很大,烧东西,还在我身上舔来舔去……好恶心。”她望着他的眼睛。她努力地用热水冲洗过,实在是太累了。脏污的感觉一点儿也没有减少,皮肤里似乎深伏着创口,惊怖在侵蚀她的灵魂。
泰伦斯的心在那一瞬间揪紧了。这不是梦,是她的回忆在被唤醒。那个男人烧掉了她的日记本,在愤怒中又掠夺了她的身体。她快要记起来了。
知道真相的恐慌控制了他的身体,连康妮靠在他胸口的拥抱,他也感觉不到温度。空气是软的,死的,好像世界就要断气了。一切都是灰色的。这屋子里,一切都是毫无生命似的静息着。
因为他没有推拒,起先,康妮是小小的快乐着的。可他毫无反应,僵硬地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她害怕了,仰起脸看他,他完全变了,被一种颓丧和憔悴的神气笼罩了。康妮犹豫着,她似乎应该松开他的身体,因为他看上去并不喜欢她的拥抱。
可他说过是爱她的啊。
她局促又委屈地固执着,尽管他在她的禁锢下一动不动,可她觉得自己毫无力量,而且完全的孤独无依了。被陌生男人压制时,她希望有什么外来的救援,但是那个梦境里并没有可以救援的人。现在她醒来了,想从他的身上汲取一些温暖,泰伦斯却对她微不足道的索取无动于衷,或许他的心里,还因为她肮脏的梦对她起了疑心。
他觉察到了,攀附在他身上的,小小少女的颤抖。他立刻从沉湎的压抑和恐慌中惊醒过来,现在最应该得到安抚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他满心的爱怜和温情使他的肢体复苏了,他轻轻地揽住她,揽住她纤细又柔软的腰肢。慢慢地,全身心忠实地抚摸她微微耸动的脊背。
康妮有些茫然地,又欢喜地抬起头,伸出手去触碰他凝视着她的面孔,她的抚触是温柔的,缠绵的,而又有点迂缓的。起初,她的手指在他的脸上的这种无限的温柔的抚触,渐渐的,她的手指尖熟悉了他的脸颊和嘴唇,下颌和颈项了。他湿漉的,浸润着她倒影的灰色的眸子,唤起了一种什么温暖的,天真的,和蔼的东西。奇特而骤然,让她想要展开自己,又升起了一种怪异的,不知落点的渴望。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她的眼前划过那张模糊不清的,令她憎恶的脸,和他奸污般的舔舐。她条件反射地更紧地拥住了怀里的人,她焦急地要去亲近他,满望着他来触摸她,替她愈合皮肤下溃烂的创口,擦洗她受制于人的痕迹,对她说些话,用他干净的,饱含爱意的唇舌包裹住她,但是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斯文的等待着。他的神情服从又压抑。
一种谄媚的,渴望打破些什么的反抗袭据了她,她突然踮起脚尖,用嘴唇贴近了他的脸,她摇晃的睫毛轻微地战栗着,把呼吸扇动得灼热又凌乱。他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因为这出格的举动,他猛地推开了她的身体。她原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因为支撑自己踮脚的重心失去了依仗,她没能平衡好身体,跌坐在身后的床上。
她睁大了眼睛,盛满了破灭的痛苦,在片刻的失神后,她的双手抬起来,掩埋了那张苍白的小脸,身体可怜地瑟缩着,无法控制的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流下,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呜咽:“……泰伦斯……你也嫌我脏了……”
泰伦斯的脑子里轰地炸响了。她的话把他仅存的理智完全地燃烧了。
他差不多神魂颠倒了,急切地想要剖白的心情控制了他。他走了过来,在她旁边跪下,掌心珍宝似的握着她悬垂在床边的脚踝,他的脸伏在她的膝上,抬起头,用那闪光的,带着可怖的恳求的两眼凝望着她,他温柔地,爱抚地吻着她遮住脸的双手,又去吻她娇嫩的,裸露的双脚。他的唇被她的眼泪沾湿,吮吻时带着令她痉挛的,晦暗的灼烫和柔软。她停止了哭泣,慢慢地,慢慢地,她觉得灵魂好像和肉体一样痊愈起来,内在的惊怖,空虚和恐慌,一点一点地被他带走了,有什么新的东西,在她的身体里,慢慢地,温柔地,一波一波地膨胀,潮水似的激烈地荡漾着她。
她想让他起来,可她的手一触到他温暖的后颈,柔软的发丝,便无法自控地收紧了,他的头依着她象牙似的光洁的双腿,驯服地,毫不推却地由着她颤抖的手控制着他移动和贴近,她俯望着他,好从他的眼里,看见她自己的灵魂,直接的,光裸的,她的灵魂。他的爱意和情欲,好像流液似的从他的眼里传到了她的身上,把她缠绵地包裹了起来。她贴近他,紧贴着他纤瘦而强壮的身体,这是她所感到安全的,唯一的栖身处。
他柔软的唇探摸着她,那衣裳下面湿润温暖的地方。她战栗着,她的心溶解了。当他进去时,无法形容的,被充满的快乐,激烈地,温柔地裹挟着她,一种奇异的,惊心动魄的感觉开始开展着,开展着,直到最后的,极度的,盲目的汜流中,她被淹没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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