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先生的告白物语（1 / 2）

（宫城结衣）

1.

“姐姐，你已经决定好了么？”

“对不起，由依。这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所以只要我离开就行了。”

昏暗的房间里，我坐在床边，仰望窗外的星空。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将路面填补得白茫茫一片，放眼望去，只剩下单调的白色，就像世界末日的场景一样。

那样的景色，太过悲哀，只剩下夜空还有些许温暖。

由依从背后搂住我的脖子，身后传来不舍的哭泣声。

“姐姐去哪，我就去哪。只是……羽岛哥哥的事情，真的已经放弃了么？”

“对不起，由依。我和羽岛君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没错，打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羽岛君他……生活在正常的世界中，如果对待陌生人也能像在奇葩社里的样子一样的话，一定能够在阳光底下露出真挚的笑容。

可我不一样……

我已经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只能缩在阴影里，羡慕地看着阳光底下舞动的人们。

我的世界，只有一片黑暗，即使努力反抗过了，依旧落到这种状况，我已经不想再给谁添麻烦了。

但……我还是伤害了羽岛君。

那是最后一次了。

“小惠姐姐发来的圣诞晚会邀请函，姐姐昨天也没有去呢……”

明明说好不再给任何人添麻烦，最后的最后，还是让家人担心了。我啊……还真是不行……

“已经没意义了，就算去了，也只会徒增悲伤而已。”

“可是，我很清楚的，姐姐离开的原因，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吧？”

“由依，谢谢你……”

我抓着柜子，慢慢转过身去，将哭肿了眼的由依搂入怀里。

“姐姐……”

“不过，没关系。我一直都很坚强，不用担心，下肢瘫痪了，我还活着，还有这双手可以做事情，就算跌倒了，也能自己爬起来，弹钢琴的话，也一定没有问题。所以，这一次也……”

这一次也……

“姐姐？你哭了！？”

又哭了……么？

为什么，明明下定了决心，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下来，明明拼命告诉自己，最后的最后，都要以最为帅气的样子离开。

可是，为什么……

强忍着痛苦赶走羽岛君的那个时候，为什么在他离开时，还是止不住崩溃了？

还有二十分钟就是圣诞节的现在，为什么又哭了？

“由依，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我知道了。”

由依不舍地离开了我的怀抱，担心地看着我，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晚安，姐姐，最喜欢你了。”

“晚安，由依，姐姐也最喜欢你了。”

冰冷的门轻轻合上，黑暗充斥在房间内，我在孤独的空间里，独自寻找可以称之为阳光的存在。

星空，是那么耀眼美丽，一颗连着一颗，闪烁着银色的亮光，就像是通往银河的长河一样。

像这样子一个人仰望星空，总会忍不住想起羽岛君和小惠。

“要是他们两个也在就好了……”

虽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奢侈地幻想了一下。

我知道，那样的日子也许会很幸福，但等待我的，只会是无法接受的愧疚。

我是个残疾人，一个被诅咒的人类，打从一开始就无法在阳光底下正常生活，连走路都很慢，稍微激动一下就有可能会晕过去。这样子……不知道给他们带来多少麻烦了。如果还要再依靠他的话……

我把美好的幻想甩出脑袋。

那些东西，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闭上眼睛，不再仰望夜空，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是看着柜台上的闹钟。

再过十八分钟，就是圣诞节了。

秒针不停地走动，仿佛就是我的生命倒计时，每响一次，心脏就会加速跳动一拍，沉重的心情就会压得胸口喘不过气。

我挪了挪身体，伸手到够得着闹钟的地步，把电池拔出来，直到秒针不再走动，房间只剩下我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不过……

还有十七分钟，就是圣诞节了。

我的身体里，貌似已经习惯了时间的走动。

自从那天把羽岛君赶走开始，我就无时不刻在计算着自己的时间。

那种说不清的心情，一直在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即使闹钟停止了转动，只要时间还在流动，这份感觉就不会消失。

我在担心什么？

在最后的最后，还在期待什么？

奇迹不再发生，他也不再回来了。

明知如此，却还是紧握着某条看不见的红线。

那天，我看到了……

毫无斗志的羽岛君来到我家门口的时候，只是朝我房间的位置看了一眼，最后落魄地离开了。

那个时候，我本该感到庆幸，‘真是太好了……’本该如此告诉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会失望了？

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加剧，呼吸变得困难，眼前的视野模糊不清，我觉得浑身像脱了水般难受，只要脑海里浮现出羽岛君的模样，痛苦就会加剧一度，泪水从没间断过。

“为什么……我明明把你赶出去了！”

我在床上挣扎着，哭着，痛苦地喊着，抓起旁边的小熊玩偶，朝窗户的方向扔过去。

“为什么你还要住进我的心里啊！”

不要再管我了！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才不需要你的帮助！我不是一个废人！我不需要特别照顾！

我只想作为一个普通人，正常的活下去啊！

无论我怎么发泄，胸口依旧疼痛，即使抓着被子盖住身体，还是会冷得身体发颤。

“为什么我非得受这样子的苦……”

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不容易看到了未来的方向，结果却在紧要关头跌到了。

因为我是这样的身体。因为我被神所诅咒……

所以，我不可以享有幸福的权利么？

哭累了、喊累了，我不停地喘气，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自身也如同坠入泥潭中，生活的一切，也变得索然无味。

也许，只有这一次，我还是输给了命运。

我闭上眼睛，渴望进入梦里的世界，也许还能再次梦见那头挣扎的熊，也许还是会被噩梦惊醒，但如果能稍微逃离一下现实的话。

哪怕，一下，也好……

就在我抱着毫无知觉的膝盖，蜷缩起身体时，黑暗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丝亮光，一闪一闪的，伴随着悦耳的铃声，不是单调的白色，也不是绝望的黑色……

铃声越来越响，光线似乎随时会消失，我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抓住了那束光。

……

意识到是手机的时候，脑子稍微清醒了下。

这种时候，还有谁会发来邮件么？

不知出于哪种程度的期待，又或者说，我打从心底里希望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即使，是在末日的未来里……

“你是笨蛋么……”

视野再一次模糊起来，眼眶变得热热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掉落在手机屏幕上。

——宫城小姐，关于圣诞节的约定，你没有忘记吧？

时间的倒数，进入了最后十分钟。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自己心里在意的，期待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可是，这样子的也行么？

即使是这样子的情况……

因为我可是十分顽固的人啊！笨蛋羽岛君！

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就认输，事到如今，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都不会回头了。这是我选择的路，我不会在羽岛君面前表现出任何不舍的。

所以……就稍微去一趟吧。

嗯……因为，这是约定。约定的话……必须遵守才行。

我，还想再见一次。

羽岛刹那君的模样。

胸口，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我慢慢移动上半身，爬到轮椅上。

我不想让他看出任何破绽。

来到洗漱台前，照了照镜子，自己的哭相很丑，和自己生气的样子完全不搭。

拿起梳子，梳理好凌乱的头发，洗了把脸，换了身合适的衣服，让自己的样子看上去不是那么糟糕后……

“我来了。”

这是最后的约定了。

外面很冷，轮椅碾过雪的时候有些沉，不过并没有艰难到寸步难移的地步，就算是靠我一个人的力量，也能够做到。

看吧，羽岛君，我可是很强的，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户外的空气比屋内要新鲜，许久没有出过门，现在才感受到寒风扑打在脸上的滋味，有些刺痛，但很舒服。

我推着轮椅，一步一步前往约定的地点。

虽然是深夜，虽然很危险，虽然由依没有跟着我。

但还是要去。

红色的灯光有些温暖，因为角度问题，在房间里没能看见，实际见识到的时候，才能更加直观的察觉到圣诞节的来临。

树被裹上一层银色的装饰灯，随着雪花一点点落下，灯也在一闪一闪的，远处的圣诞小屋，正亮着无比温暖的红色。

似乎也有那么几个人在等待圣诞节的来临，桥的那边，小河旁，公园的长椅上，都能看见彼此相依的人们彼此相恋。

我推着轮椅，经过曾经走过的世界，高楼大厦下的白色圣诞节，商店街显得一片安静。全世界仿佛都在悄悄入睡，静候圣诞节的脚步。

虽然时有看见还在开放的店，也曾停下犹豫该不该买什么东西当作圣诞礼物送给羽岛君。但转念一想，如果此番举动会激起内心的涟漪的话，还是算了吧。

我看着那个巨大的熊布偶，挣扎了一会，还是选择离开。

喷水池正好喷起水柱，染上各种各样的颜色，在半空中晶莹剔透的闪耀着，如同宝石般璀璨美丽，水花洒向四周，就像美好的事物总是转瞬即逝，我和羽岛君的故事也不过如梦似幻，水花很快融入雪中，见不到身影，水柱也慢慢消失。

“哈……”

呼出去的白气，很快就消失。我望着喷水池旁的两棵圣诞树，彩灯一闪一闪的，亮得让人羡慕，就这么看了一会。

我明明已经提前到了。羽岛君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提前五分钟到达，于是，在漫长的等待时间里，我一边做着心理准备，一边伸手触摸喷水池里的水，冰凉凉的，很舒服，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