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囤粮记 第21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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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银锭子也有数百两了,但比起里正手里的东西就有些小巫见大巫的意思,侄子们心里总归不大得劲,觉得他出了这样大的力气,应该多分点才对。

不知内情的乡民们全然不曾察觉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他们已经感恩戴德到要给里正下跪。

里正:“切莫耽搁,里头还不晓得什么情形,就算有粮食,泡在水里太久也没办法再吃,赶紧去寻粮食要紧。”

乡民们如梦初醒,纷纷扛上家伙寻找密室的入口。

进去后果真看见堆成小山的粮食。

想必乔掌柜建造密室时耗费不少心血,纵使外面大水漫灌,密室中的水只堪堪到小腿的位置,最底下那层粮食泡在水中太久已经发霉,而上头九成粮食却不曾坏掉,乔掌柜吝啬一辈子,舍不得享受半点富贵,到头来尽便宜了旁人。

乡民们不复之前软绵绵没有力气的模样,争着抢着把粮食扛到自家去,生怕落后一步比别人少拿了。

织女镇的人不像东小庄般有过共同逃难的经历、凡事讲究平摊,对于他们而言,抢到多少就能拿多少、有便宜不占就是活王八。

乔掌柜密室中藏的家当委实不少,手脚麻利的能扛回家五六袋粮食,少的也有两三袋,总归不至于在荒年里被饿死。

等抢完最紧要的粮食,人们也不放过堆积在里头的绸缎绣品,缎子泡在水中太久再没有往昔的光泽,拿出去卖也无法卖出太高的价钱,可牙缝里的肉也是肉,总归是个进项,人们几乎没有犹豫就把缎子并地窖里头的被褥家什给搬了出去。

转眼间,乔掌柜积累几十年的财富被扫荡一空。

里正对儿子感慨:“你说乔三汉汲汲经营大半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用,到头来还不是咱们的。”

里正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嘲讽,他老早便眼馋乔三汉的宝贝,看来发大水也并非坏事,既让他得到乔三汉几乎所有的金银、又让他拿乔三汉的积攒的粮食做回好人,重新在织女镇确立了自己的威风,可谓一举多得,就算乔三汉还活着,知晓此事后也得被气死。

织女镇所有人欢欢喜喜,那段时日里正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退过,所有人都当他是因为给整个织女镇谋到活路而高兴,只有里正自家才晓得他到底发了笔多大的横财。

里正吩咐儿子:“等过些日子外头安定下来,你跟他们几个去城里买些香烛纸钱,乔三汉给咱家做了半辈子活,我们总得烧个纸钱让他在地底下过的舒心点。”

说着,里正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并非里正张狂不稳重,无论谁突然得到这般多的财富都平静不下来。2

正因如此,里正这段时日几乎完全忽视了东小庄,若非七叔公跟他说起,里正竟不知道王宝兴已经死在了洪水里。

“什么?隔壁那个童生老爷人没啦?”

七叔公感慨地点头:“是呐,听说东小庄都在给他整治棺材啦。”

作为织女镇陈氏宗族里辈分最高的人,七叔公跟王宝兴的交集不算少,他之所以前来找里正,就是为了探探里正的意思,商量是否去吊唁。

别看只是吊唁这等小事,里头的名堂却不小。

如果当作无事发生,意思就是织女镇跟东小庄继续过不远不近、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子;去吊唁的话,则代表全然接纳东小庄是自己人、往后可以互结姻亲成为彼此的倚仗。

织女镇的人在洪水中死去大半,而被嘲笑成旱鸭子的东小庄仅仅没了二三十人,这并非他们头一回见识东小庄的实力,却是最深刻的一回,东小庄着实不可小觑,再过几十年他们站稳了脚跟,必定有一番造化,七叔公的意思是尽早同他们结交。

或许觉得七叔公的话有道理,里正说:“等明个儿我亲自过去瞧瞧。”

见到里正时,王宝兴的尸骨已经运了回来,他唯一的儿子崇运跟王氏族里最年长的子侄重新给他收敛了尸身,埋葬的地界就在东小庄不远处。

下葬时,里里外外围满了族人。

无论男女老少皆满面带悲戚之色,有人甚至当即伏地痛哭,或许他们亲人死去的时候他都不曾如此悲痛过。

王宝兴对于东小庄而言,不只是村长,更是带着他们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引路人,倘若没有王宝兴,绝大多数人恐怕都得在死在逃荒途中,在东小庄众人眼中,王宝兴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然而,如此大公无私的族长、如此受人爱戴的族长竟悄无声息离开了人世。

刘福贵已经泪流满面,他顾不上擦拭眼泪,只不停给族长烧香祈福,既然仙人肯眷顾自己,刘福贵愿意把剩下所有的灵力都转移给族长,盼着他死后能够位列仙班,再不用忍受世间纷扰。

有人号啕大哭、有人低声抽泣、还有人一个劲儿不停对着王宝兴的墓碑磕头。

墓碑是族人自己搬来石头、一点点磨平,又求唯一识字的木槿在上头写了碑文,他们照着碑文的形状一笔一笔刻上去的。

灾后家家户户受到重创,崇运不想这般劳动族人们,多次试图阻止,族人们却道:“俺们不是替你做事,是想给族长尽最后的真心,没有族长,俺们哪还有站在这里说话喘气的机会?”

崇运抹了把眼泪,直愣愣看向王宝兴的棺木。

爹,你原先总是替族人们操心,操心到身子都熬坏了,你对他们的好,他们都记着、都没有把你给忘掉,倘若你泉下有知也该安心长眠了……

几百号人团团围住王宝兴的墓,连向来喜欢玩闹的孩子都变得沉静。

有孩子天真地问她爹娘:“族长爷爷去哪里了呀?他还会给我饴糖吃吗?”

她刚满五岁,尚不清楚死亡的概念,只知道大人们都是来送别她的族长爷爷,孩子幼小天真的脑袋里涌现出无数疑惑,明明来送别族长,可为什么族长爷爷始终不露面?

孩子父亲罕见地流泪:“你族长爷爷往天上去当神仙啦,往后年节咱们都要供奉他。”

孩子爹属于强硬甚至有点暴躁的性子,当初在土匪窝受了那么重的伤都不发出哪怕半句哭嚎,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哭了,以分外狼狈的姿态。

孩子以为族长就像刘半仙讲的故事那般羽化成仙,不禁露出快活的笑容:“虽然吃不到族长爷爷给的饴糖了,但是有个当神仙的爷爷也不赖。”

看见她天真无畏的模样,大人们的眼泪反而流得更凶了,他们始终无法接受族长离开的事实。

在高低起伏的哭声里,木槿的思绪回到最初穿越的时候,犹记得自己战战兢兢回王宝兴话的情形,当初她最怕王宝兴,生怕在他跟前露出马脚。

后头还自以为是给了前来王家村讨饭的妇人一个饼子,殊不知她的小动作都被王宝兴看在了眼里,她同王宝兴从这以后才慢慢熟络起来,木槿在此后的时光里无数次设想假如他们的队伍里没有王宝兴的情形——

假如没有他,再不会有第二个人愿意放下偏见与歧视,肯听从一个女人的建议;假如没有他,整个队伍就是盘永远聚不起来的散沙,各人有各人的小心思;假如没有他,所有的人或许已经死在了漫长的逃难途中……

木槿始终觉得穿越以来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王宝兴,遇见一个标准的聪敏睿智却又愿意放下成见的古代士人。

她和族人们知道,拥有王宝兴是整个王氏宗族、整个东小庄的荣耀与幸运,从今往后再没有人会像王宝兴般呕心沥血替大家打算,往后的路途只能自己向前走,无论崎岖还是坦途都得如此。

木槿嗓子已经哭哑了,她狠狠用衣袖擦了擦眼下:“走吧,等端午再过来替族长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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