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鲸鱼和寄居蟹(2 / 2)
我翻身下床,踩着拖鞋开门出去,看到谷小屿已经站在门口准备换拖鞋。
我问:“找我什么事情?”
谷小屿走到玄关的灯底下,说:“你八号没事情了?”
“哦,成溢邀请我了,我不好意思拒绝。”我说谎,成溢从来不会邀请我去看他比赛,只有我偶尔腆着脸和苏亚织混进他的拉拉队里。
“怎么他请你你就去。”谷小屿觉得没面子,站在玄关也没再走近,有些生气的样子。
我给他一个台阶下,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是什么?”
他果然就不生气了。
“温昶也会去给你加油。”我说。
“真的?”
“真的。”我说,“你要谢谢我,是我帮你邀请他的。”
“谢谢你。”谷小屿面无表情地说。
“不客气,我们会给你加油的。”我一脸得意地说。
谷小屿应了一声,转身要走,我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他说:“对了,谷小屿。”
他飞快地转过头,问:“什么?”
“你知不知道龙涎香?”
他眼神有一瞬间的暗淡,玄关的黄色灯光明晃晃的,也看不大清,他愣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在我要做解答之前说:“知道,就是鲸鱼的口水。”
“什么口水啊。”
“我妈说是。”谷小屿说,他看了我一眼,又问,“那不然是什么?”
我第一次觉得面对谷小屿,我在知识上占了上风。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温昶的话,然后努力复述出来:“那是鲸鱼的分泌物,是他们吃大章鱼和大乌贼剩下的…总之就是一种分泌物。”
我记不大清了。
“好吧。”谷小屿好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厉害的,说,“我回去查一查。”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准备要走,又突然退回来问我。
“因为我也想要一块龙涎香。”我说。
谷小屿不以为意,说:“你什么都想要。”
好东西当然人人都想要。
他摸了摸裤子口袋,发现没带手机出来,就问:“哪里可以买到?”
“不是买的。”我说,“温昶说了,是在海滩上捡的,我们明天去西子海滩吧。”
“这些都是温昶哥告诉你的吗?”谷小屿问。
“这不重要。”我又重复了一遍,说,“我们明天去西子海滩吧,叫上成溢和苏亚织,人多力量大。”
谷小屿侧过头,不屑地说:“有点常识好不好,西子海滩怎么可能捡得到,这里根本没有鲸鱼。”
“那应该去哪里?”
“南极或者北极,最大的鲸鱼在那里。”
我觉得他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太远了。”我甚至懒得说他笨蛋。
谷小屿想了想说:“我们明天可以去西子海滩捡寄居蟹。”
“我才不要寄居蟹,我要的是龙涎香。”
但我还是莫名其妙地跟着谷小屿去了西子海滩,打车到那里,车费要一百二十块。
谷小屿带了一只红色的塑料水桶,他真是来捡寄居蟹的。
我从包里掏出太阳伞,只看到海滩上攒动的人头,寄居蟹怕是早就被人踩死了吧。
我说:“你怎么没叫苏亚织他们,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谷小屿说:“我叫了,他们有事。”
我不信他的鬼话,拿出手机,在我们共同的群聊里,发了一个定位。
果然下一秒,苏亚织就在群里说:你去西子海滩那么远干嘛?
我拿着手机给谷小屿看,谷小屿面不改色,说:“我叫了成溢,我以为你会叫苏亚织。”
我懒得计较了,看他把拖鞋踢到一边,踩着沙子,踩了没两步又觉得烫,狼狈地回来穿上拖鞋。
太阳大得我睁不开眼睛,谷小屿说:“别撑伞了,动起来多碍事啊,我知道哪里寄居蟹最多。”
“会晒伤的。”我说,“捡回去养不活的,你这是草菅蟹命,破坏生态平衡。”
谷小屿走回来,一脸诚恳道:“那我们去捡贝壳,别想鲸鱼了。”
我其实没有在想鲸鱼。
“我不想捡贝壳。”我把太阳伞往高撑了撑,和他说,“你快走进来一点吧,太阳这么毒你没感觉的吗?”
谷小屿走过来,把塑料桶往沙子上一扔,接过我手里的伞,说:“我们露天训练的时候,晒得可比这个厉害。”
他太高了,我发现,他一撑伞,太阳光就全部打到我身上。
于是我把伞抢回来说:“你能不能蹲一点?”
谷小屿蹲下来,我也蹲下来,像两个蘑菇长在沙滩上。
我说:“不能有比我们更无聊的人了。”
谷小屿搓了搓鼻子说:“如果我们去捡寄居蟹就不会无聊了,还不是你们女孩子事多。怕这个怕那个。”
我推了他一把,他重心不稳,倒在沙子上,屁股贴到滚烫的沙面,立刻弹身起来。
我哈哈大笑,怕他报复,往一边挪了挪。
谷小屿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只是蹲下来,说:“力气比男生还大。”
我叹了口气,把伞给到他手上,用食指在沙子上胡乱画圈。
谷小屿问:“怎么了?”
“早知道就当体育生了。”我说,“浪费了我发达的四肢。”
“你能当什么体育生,你爬五楼都喘。”谷小屿也腾出一只手跟着我在沙上画圈。
我说:“我那次是感冒了,我每天都锻炼的。”
谷小屿一副很好奇的样子,问:“你锻炼什么了?我怎么都没看见。”
“我每天走路的。”
他捧腹大笑,说:“好笑死了,谁不每天走路的,谁不是每天两只脚走来走去的,就你这点运动量,怎么还骄傲起来了呢。”
我不再画圈,抓起一把沙子扔到他身上。
谷小屿一躲闪,就让我整个人暴露在太阳底下。
我赶紧叫他:“你快点走过来,我晒死了。”
谷小屿挪过来,瞬间又阴凉了下来。
“你知道我这次小测,考了多少分吗?”我问,想了想让他猜分就是自取其辱,于是就又诚实地说,“物理三十六,数学六十九,化学还好点,有八十二,但是听说你们班均分就是九十四。”
谷小屿沉默了,换作是我,我也挺无语的。
“连成溢都考得比我好,要不是我妈今天晚上才回家,我才溜不出来呢,她的霉都要被我倒光了。”我说。
“别这么想,这才刚开始。”谷小屿说。
他想了半天,也就只能想出这句话安慰我,不过还算奏效,我想了想,自己怎么比许南佳那种死到临头的人还焦虑了呢。
“其实我听成溢说了,不过看你刚放假的时候还挺开心的,才没有来问你。”谷小屿说。
是挺开心的,因为温昶,可温昶一回来我就发现,我生活里的烦恼不只有温昶。还有啊,我如果一直差劲,怎么配得上温昶呢。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我看了一眼谷小屿,有些气愤地说:“为什么你们就什么都做的好,你和苏亚织,虽然讲成绩也不是数一数二,可毕竟一个是体育生,一个是艺术生,文化课有这个水平已经很过分了。越说越倒霉,我都不想跟你们做朋友了。”
我话一说完,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和一起长大的朋友们不在一个轨道上了,我每天浑浑噩噩,孤孤零零的,可怜又滑稽。
谷小屿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把气撒在他头上,过了一会儿才说:“慢慢来,总会好的。”
我抓起一把沙子,又看它慢慢从我手心流走。谷小屿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起来,说:“来都来了,我们拍张照吧。”
我甩开他的手,说:“傻不傻啊,又不是游客,拍什么照。”
谷小屿说:“让你沾沾我的好运气,我每次蒙选择题都对。”
我想了想,说:“那好吧。”
于是谷小屿拿着手机给到路人,我们站在大太阳下,眼睛眯成缝,以挤满人的西子海滩和谷小屿红色的塑料桶为背景,拍下了我们高中以来的第一张合照。
听到相机快门声的那一秒,我心想:我也要和温昶有一张漂亮的合照。
谷小屿跑过去跟路人道谢,拿回手机来给我看,我看他心情好,想趁机敲他一笔,就说:“谷小屿,我午饭想吃五井口那家新开的日料。”
“好啊。”谷小屿捧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回答我说,“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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