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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原本平整的地面土石翻滚,水泥地裂出一道道缝隙,或向上隆起,或向下低凹。数不胜数沾着泥土的粗粝树根在空中狂舞,卷起无数泥土,翻出腐烂的地下尸骸。
属于人类的,属于动物的,属于昆虫的……这里的生命,尽数被这潜伏的可怕怪物一一摄取。
而在这如群蛇乱舞般可怕的一幕中,还有更为令人惊骇的存在。
那看起来好像是个穿着红裙子的长发女人,她的双腿却被数条柔软如蛇的浅淡粉白色触手取代,以致于她向上张开手臂时看起来格外的高,因为她的躯体形态早已脱离了人类的理解范畴。
而此时,这莫名出现的近人形怪物怀中正抱着另一个长发女人,她用两条白皙柔软的手臂接住了夏未霜,低着头,对她露出一成不变的僵硬笑容。
古怪而嘶哑的声调,从她喉中发出,断断续续,凌乱破碎。
而她嫣红的唇高高弯起,似乎这样就能表达自己喜悦的心情,深紫的眼眸牢牢锁定怀中人,仿佛如此就再也不会分离。
夏未霜亦如被那魔魅的深紫眼眸蛊惑了一般,心中充斥着狂喜与激涌的复杂心情,她仿佛没有看到桑露背后伸出延长的数条触手,轻轻抚摸着死去三年的恋人的脸庞,一遍又一遍确认这不是梦境,不是幻觉。
这是真实存在着的,她的爱人。
手下冰凉柔弹的肌肤,触感似乎有些奇怪,占据满眼的容颜,笑容好像过于僵硬。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她回来了,她已经回来了。
夏未霜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一遍又一遍呼唤她的名字:“桑露、桑露……”
只是此刻,夏未霜忘记了一切,源生树根的异物却没有忘记。一条粗壮的树根带着呼啸风声,以雷霆之势向夏未霜和桑露击来。
正伏在地上的夏晴雪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她的全部心神都被诡异的桑露和夏未霜所吸引,完全忘记要趁此时机逃离。她紧紧捂着怀中小姑娘的嘴巴,自己却忍不住叫喊出声:“姐,小心!”
啪!
伴随着一声震耳的声响,桑露背后的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与树根对击而上,一时间木屑乱飞,尘土飞扬。
夏未霜被这惊变拉回了神智,她不知道桑露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奇怪的样子,这种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形态,超脱“怪病”范畴的异变,让她感到深深的疑惑与担忧。
但这并不妨碍她对桑露的感情,任何外在的改变,都无法阻碍灵魂的吸引。
而此时,桑露忽然扭头,看向了厂内那颗年岁不小的大柳树。
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露出如野兽般机警的神情,数条触手从她后背伸出向前延长,在空中游舞,既像是水母游动的长须,又像是玫瑰丛生的藤蔓。
沉闷的巨响在底下响起,如同打雷一样,紧接着,无数比之前还要多的树根翻涌了上来!
而那株柳树在此时终于褪去伪装露出了真面目,粗粝的树干上,树皮竟然在缓缓移动,最终形成仿佛哀嚎着的人脸样的纹路!
在弱小的猎物与最棘手的敌人之间,柳树与桑露不约而同选择了后者。
更巧的是,在某些方面,两者还是同个类型。于是无数树根与触手抽打出虚影疯狂厮杀,让整片天地都笼罩在了如刀割般的凌厉风刃当中。
现在的情形容不得夏未霜和桑露叙旧,这点夏未霜也很清楚,只是桑露在与柳树争斗的时候,却还是死死缠抱着她,让她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桑露看起来很强大,可万一自己拖累了她怎么办?
夏未霜困在桑露的臂弯中,双手虚虚地挂在她的脖颈上,她仰面看着桑露尖白的下巴,忽然有些走神。
她看起来,身上没有一丝疤痕,光洁的如同最完美的画布……可是当初飞机失事,她葬身大海,又怎么会一点伤都不受?
还有她到底遇到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竟好似连怎么说话都忘记了一般。
夏未霜心中酸痛,不敢去揣测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在重逢的喜乐过后,随之涌上来的是如深渊一般将她吞噬的内疚与悔恨。
是的她回来了,可是自己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桑露真的会原谅那一切,没有一点芥蒂?
藏在心底三年的恶兽再次复苏,在大喜大悲间,险些再次搅乱夏未霜的精神。
忽然,一声尖叫打断了夏未霜差点抑郁的思维。
她顺着声音看去,看到一条树根猛地刺穿夏晴雪的小腿,让她血流了一地。
夏未霜又惊又怒,叫了一声小雪,便要从桑露怀中挣脱跳下。
她的动作吸引了桑露的注意力,桑露低下头看着她,似乎有些不解她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怀抱。这是最安全的位置,没有任何人不畏惧死亡与疼痛,那为何还要离开自己?
这时夏未霜尚未意识到桑露在更深层次的改变,她焦急地看着夏晴雪攀爬着挣脱树根,按着伤处却没有更多力气脱离战场中心。
夏未霜高声道:“那是小雪,是我妹妹,桑露你先放我下去!”
桑露的神情依旧没有丝毫改变,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判断了一下现在的形势,得出自己可以在柳树的攻势下照顾到夏未霜的结论后,这才弯腰将夏未霜放到地上。
一种古怪的灵感滑过夏未霜的大脑,但此时对小雪的担心占据上风,她无暇多想,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冲向夏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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