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跟你说得够多了(2 / 2)
这么年轻就香消玉殒了,时苒不禁觉得惋惜。不经意间瞥到照片上方的日期,显示的是十五年前。
一张照片留了十五年,不论换多少次手机,他都存在相册的最顶端。
把手机还回去,时苒察觉桌上酒瓶里的酒已经寥寥无几,方才还是小满瓶。
再看陆翡,他削瘦的脸颊已几乎全红,双拳紧攥,唇瓣抿成肃冷的线条:“这些年,从没放弃过把凶手抓进监狱里,还给她一个交代。”
时苒不禁想问:“那为什么江家不查这件事?”
陆翡没看她,嘴角露出阴冷的笑:“问得好,为什么江家不查呢?活生生死了一个女儿,他们像当做没事人一样。我问过很多遍,江老先生从没给过我答复,江家对这件事,也都绝口不提。”
时苒低头抿唇:“那之前你不是认识一个叫木源的警官,没打算叫他调查?”
“调查力度大,没有证据,那凶手的势力一手遮天,找谁调查都一样。”
时苒心脏如雷,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凶手是谁?”
陆翡忽而半边脸陷在阴影里,轮廓勾勒分明,黑眸闪烁诡谲。
时苒正等着他回答,却见陆翡忽而松了口气似的,后背往后一瘫,捏着眉头,嗓音疲软:“行了,今天跟你说得够多了,上楼睡觉吧,这里我收拾。”
“……”
时苒抬头看他慵懒拿盘子去洗,像没事人似的,恢复以前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边哼着小歌一边放水洗碗。
淡淡看着他背影,身形高大得头顶能触到房顶,却显得落寞寂寥。
时苒忽然想起他拿照片给自己看时温暖祥和的表情,时苒想,他平时能这样倾诉的时间有多少?
平日逍遥自在、呼朋唤友的,实际上,却连一个过生日的人都没有。
他竟然是个这么孤独的人。
……
没两天,时苒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便打算动身去找新工作。
她学历不错,有教师证和资历,跑了几家学校面试,各方面考虑过后,敲定了一家离市区医院近的,薪资待遇也不错。
她考虑的是,以后在附近租房子照顾外婆会方便一些。
谈妥实习日期在下周,时苒感谢老师后,刚走出学校,便不小心撞到一个胖墩墩的肉球。
“没事吧,小同学。”她忙把那孩子扶住,一下辨出他的脸:“钱小币?”
小胖墩扶了下厚厚的眼镜片,绿豆粒的眼睛一下睁成了葡萄大,“时老师!”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时苒一下有些酸涩。
钱小币是她班上的学生,一年级刚来时就有将近两百斤,连走路都费劲,健康常常出问题。
孩子的父母外地打工,家里只有一个爷爷管教,时苒不忍心看孩子继续受苦,每晚带他去学校操场坚持跑步锻炼,从五圈跑到十圈再到二十圈,一点点把孩子减到现在的一百二。
所以见到他,此时还颇有感慨。
时苒蹲下身,微笑替他理着摔脏的校服:“你怎么在二小上学了?”
她还担心这些家境困难的孩子去哪上学,没想到他上了榕城第二名的二小。
钱小币特别兴奋抓着她的手,眼睛澄澈又真诚:“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是一些开着大车,穿着漂亮衣服的叔叔带我们来的。我、金多多、陆小北都还在一个班呢!”
时苒惊讶地睁圆眼睛,班上孩子现在都在一个班,那明显是有人集体把孩子安排进二小的。
开着大车,穿着漂亮衣服的叔叔?
钱小币踮起脚,嫩白小手抱住她的腰,可怜不舍地问:“时老师,你是回来继续教我们的吗?”
“不是,我……”
时苒忽而心酸,蹲下身捏住孩子的手,“老师也很想你们,放心,老师今天就是来跟校长谈谈话,他们很愿意招我进来。或许教不了你们班,不过,我们可以天天在学校见面啦。”
“真的吗?太好啦!”
钱小币跳起来扑住她。
时苒笑着往后踉跄几步,拍下孩子的小屁股,“老师几天没管着你,怎么又重了这么多?是不是又偷吃炸鸡腿了?”
孩子狡黠地吐舌:“没有的,时老师!你不相信我,那等你来了以后,每天中午我们都一起吃饭,你监督我好啦。”
时苒无奈失笑,点点他鼻尖,放孩子下来:“小滑头,不跟你聊了,赶紧回去上课,都几点了。”
跟孩子道别,时苒心里还想着那事,心事重重到了家水果店,想着买点外婆能吃的软香蕉,打成香蕉粥给她喝。
然而拎着水果进住院部时,却听三楼鸡犬不宁,有女人尖叫有谩骂,不少病号护士都围在旁边瞧看。
听到那熟悉的女人声时,时苒心里一紧,连忙拨开人群快步走进去。
眼前此情此景,让时苒手中袋子一松,几根香蕉摔了出来。
那拼命尖叫撒泼的是黄雁,她被医生拽着肩膀往外拖,力气竟出奇的大,狠狠指着房间里的外婆:
“老太婆你敢打我啊!从小到大你打我打得还不够是吧!现在都快死在病床上,每天花着我家的钱,你有什么资格打人!”
“打的就是你……咳咳!你生的那个恶霸儿子,成天造孽惹事,苒苒每天给他擦屁股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还敢绑架……咳咳!”
一听见外婆气急虚弱的声音,时苒心脏都揪起,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踩着一地狼藉冲过去,助着医生把黄雁拖开。
她死死掐住黄雁胳膊往外扔,彻底被惹毛了:“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在医院闹事一次两次还不嫌丢脸是吧?想让你儿子绑架坐牢被医院所有人知道才善罢甘休是吧?”
黄雁冷冷嗤笑一声,市井泼妇般冲她吐唾沫:“我有什么好丢脸的!丢脸的是你这白眼狼!你把你哥送进监狱你高兴是吧,我真后悔养你这个王八蛋,你真是个白眼狼王八蛋!”
“你说谁是王八蛋?黄雁你对晚辈讲这种话还是人吗?嘴里能吐出一个人字吗?”
黄雁杀红了眼:“老娘不是人,你是什么?你是我妈,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外婆被气得心脏颤抖,捂着胸口扯着沙哑的嗓子叫:“我没你这个女儿!没你这个不要脸的女儿!”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死去吧你!”黄雁不知怎的被这话激怒发疯,已经完全失去理智,抓起旁边推车子里的一瓶药剂就狠狠砸了过去。
一切发生得快,在旁边根本来不及反应时,时苒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外婆!”
她身体几乎条件反射挡过去。
但还好,黄雁发疯砸歪了方向,药剂只是险险擦过她的额头飞到旁边的墙上,砸成碎片。
即便如此,时苒额角还是渗了点红血丝,但她并不觉疼,反而冲外婆笑了笑。
黄雁被赶到的警卫连路拉走,第二次连拖带拽地离开。
老人家惊恐从床上爬起来,颤巍枯老的手摸孩子的脸:“苒苒!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时苒安抚外婆,紧张地看旁边的监测机器,“外婆,您快点躺下,别动气,别跟她动气。”
老人家听她的话乖乖躺下,但心里怎能不气。
再可恶,再不是人,那也是自己身体里掉下的一块肉,怎么就烂透成这样!
几个小护士清理现场,几个拿药和绷带给时苒包扎。
二十分钟后,现场被清理干净,老人身体的各项数值也恢复平静。
只是,外婆还在不停抹眼泪,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那纸巾,把它们抠出一个又一个洞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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