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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墨摇头道:“没有。李四告诉他你不在,我在。那个人显然不要看我,没有一句话,洞头走了。”

“你问过李四那是个什么样人?”

“问过的。李四说他的个子很高,服装很漂亮讲究,是个年轻的体面人。”

聂小蛮皱眉说:“这个人假如慕名造访,怎么不留一张帖子?”他用白巾擦擦嘴,又谈到小说上。“总之,我不喜欢这一套。你得知道这种公案小说上这样大吹大擂,在有知识学问的看了,不免要说我标榜;在一般官家的刑名官员们见了,也足以激起他们的妒忌。这不是于我有报无益的吗?”

话确是很有意思。因为有一部分官家刑名的官吏,平时不无嫉妒聂小蛮,就好像是恐怕小蛮夺了他们的饭碗一样。现在他们看见这些夸大聂小蛮故事的小说,自然会更加引起他们的嫉妒。聂小蛮所虑的确是有可能的。

景墨说:“其实这些刑名官吏们也用不到嫉视你。你绝没有和人家争功夺权。”

聂小蛮叹一口气。“对。这里面还有一种理由,他们更不必着慌。我断的往往都是他们断不了的案子,要是有轻易的案子,也沦不到我头上。他们的饭碗正安如磐石,而且这些案子交到他们手上,他们也办不了,我其实是给他们省去了很多麻烦。要知道天下断案的官儿大半不可能独立,案子的判决权往往在行政官手里,或者他们本身就是行政官员。他们一大半都抱着”省事“的秘诀。譬如地方上出了凶案疑案,那主其事者就把被害者的贫富贵贱作为处理的标准。被害者是个贫穷无力的平民,他们就守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格言,含含糊糊地延搁了事。假使是个有势有财的财主士绅,上面有大帽子压下来,非追究不可,他们就另玩一套移花接木的手法。他们随便抓到一个所谓凶手,逼成了口供,抵了必须的罪,也就完了。你想这样的办法岂不干脆了?什么调查实情,研究疑迹,搜集证据等种种麻烦的手续,概都可以免去?至于利用客观的方法的调查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那么他们与我真可谓泾渭分明?我又怎么会夺取这些胡涂官儿们的饭碗?”

小蛮用力地挥了挥手,又以一手叉住了腰,昂首天空,脸上也露出一种气忿忿的颜色。

景墨答道:“聂小蛮,别这样发火。现在我大明的刑名界里虽未免有像你所说的情形,但不可一概而论,并不是处处如此,个个如此。况且推论这现象的缘由,也是有种种的缘故,所以民命轻贱,任这班人玩法胡闹。不过你既然抱着不平的观念,尽可以尽你的力量,努力改进。发牢骚又何苦?”

聂小蛮摇摇头:“我不是发牢骚。我只恨我自己的能力太微弱,更希望留些火种在黑暗里,不过有效没效,真没有把握。”

景墨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心之所向,无问西东’,你不是常说的吗?”

聂小蛮点点头,仍仰头凝视着天空,不再说话。景墨知道他对于刑名界传统的缺陷,抱着热烈的改革愿望,因为“忧之殷”,不觉“言之初”,所以在他的谈吐之间不时会流露出这种愤撼不平。

小蛮重新坐下来,神情比较地冷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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