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不交(1 / 2)
那架子床的一端,靠着西面和中间分界的隔墙,床的正面向南,有一只红木的妆台,就靠隔墙排列着。妆台上放着些小香炉,火镰,杂物盆,茶壶,白瓷茶碗,一只小青瓷瓶,两个仿宋哥窑的花瓶,却放得杂乱无章。妆台的南面有两扇通中间的板门,这时用木闩闩着,靠门放着一只新的圈椅。
这门似乎并不出入。靠东窗的一边,有一只大理石面子的面汤台,台上有一只黄铜的洗脸盆,面盆边上挂着一块折叠的面巾。此外还有些木梳、发油、漱口杯、等等梳洗用的一类的东西。面汤台的南面,有一口新的雕花纹面衣橱,也是红木质的。衣橱前放着两只长背的藤垫椅子。
佟南箫突然指着西边两扇画窗,说道:“聂大人,这就是放方凳的所在。”
聂小蛮已将那双皮靸鞋放在床前的地板上,正站在妆台面前。他回过头来点了点头,接着就将那妆台的靠床的一只抽屉抽开。抽屉中有一只黑纹皮的包囊,一只小巧精致的鼻烟壶,还有一只银纹木盒的盒子。聂小蛮将盒子打开,里面有三四张五两的银票,一方图章,和一把钥匙。聂小蛮在几张帖子中间翻了一翻,突然抽出了一张细瞧。
聂小蛮惊异道:“哎哟,这大概是他的欠项的纪录罢?蒋其业,十两;小王,三十两;盛兰舟,十两。……喂,杨公子,他也欠你钱吗?”
杨锦森皱紧了眉毛,用舌子舔着他的嘴唇,踌躇着不答。
冯子舟又将怀疑的目光瞧着他,催逼道:“你为什么不说?他终究欠不欠你钱?”
杨锦森低声道:“欠的。”
聂小蛮又问道。“多少?”
杨锦森吞吞吐吐地终挤出几个字道:“一共一百四十两。”
聂小蛮点头道:“对的,这里也照样写着。这数目分两次借的:第一次,八十两;第二次,六十两。对不对?”
杨锦森点了点头,却不答话,脑袋却垂了下来。
聂小蛮又用手要抽开靠近圈椅的一只抽屉,那抽屉锁着。他瞧了一瞧,便从那银纹盒子中拣出来一枚钥匙,塞在锁孔中旋了一旋,竟应手而开。他在抽屉中翻了一翻,突然又发出惊异的声调。
小蛮少见地一边翻找一边大声说话,好像怕景墨看不见,故意说给他听一样:“哎哟,这抽屉很杂乱,莫非有人翻动过了吗?……这里有一些赌具:色子,牌九,和马吊牌。马吊牌的数目最多,而且好像也没什么规律!嗯,还有当票,当票也不算少。当款的数目,要算这两张最大;一张是一百二十两;一张是九十两。景墨,你是读当票的专家,请过来看一看。当的是什么东西?”
景墨暗暗想聂小蛮这样给自己夸张,岂不要使自己当场出丑?自己本不曾当过朝奉,只曾向这班人讨教过一二。当票上的字,唯一的秘诀,就是将字写别和分割,对于几种普通的东西,他们有呼别的专门名词。并且他们写得很熟,一笔连串,不熟悉的便瞧不出来。景墨把那两张当票按过细细瞧,幸亏都认得出。
景墨于是便答道:“这一百二十两的,是一只玉戒,已经当了十二个月;九十两的,是一条白银镶珍珠璎珞,时间更久,还是去年五月里当的,再过正月,就要满期没收了。”
佟南箫觉得案情越来越明显了,便说道:“现在很明白了。这个人大概喜欢赌博,赌输了钱,便将他夫人的遗物去典质。现在典质和借贷部已到了绝路,就不得不自杀。诸位大人,你们以为怎样?”
聂小蛮点头道:“他的经济状况无疑是很坏的,这一点应该是确定无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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