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根火绒线(1 / 1)
“光华先呼叫了两声,没有回音,又走过去推他叔父的肩背,却已经是僵硬不动了。可是那呻吟之声,仍不时送入耳朵,不禁令他毛骨悚然。后来他才知那声音是从西次间里那位患风病的吴老哥发出的。他躺在床上,虽然没有跟见这凶案的发生,但案子的发现,他却是第一个人。”
赵其琛说到这里,长吸一口气,似乎对晚上发生的这恐怖的一幕有些心有余悸。他的目光在聂小蛮和景墨的脸上溜来溜去,似乎表示他自信叙述得清澈而有条理,把那恐怖的场景描述得活灵活现,希望获得这两人几句赞语。聂小蛮的目光看着前方,在大脑里整理着对方讲述的过程,脸上却沉静没有表示。
冯子舟看了看聂小蛮没什么要说的,也圆睁着双眼,似乎也在出神。他见赵其琛停顿了不说,似乎耐不住安静了,这样过了一会儿。
他终于催促道:“赵都头,以后的情形怎样?你索性说下去。”
赵其琛在不很愉快的状态中继续说道:“当时光华和老顺头又走进西次间去,向那吴慧兴安慰了几句,接着便下准备去报官。那时楼下的素英,和死者的岳母,还有那老妈子吴妈,都已起身。他们听到了噩耗以后,越发惊骇。那老太太觉强她的儿子一个人病在楼上,也许再要发生其他的变故,所以叫她的外孙女素英陪着,计划到小巷口去,叫那小店里的老板李芝麻,到楼上来陪她的儿子。不过那祖孙俩走到后门口时,突然见后门开着,后门上的两个木闩不但都被拨开,还开着两三寸光景。这就是案发的大概情形。”
聂小蛮才慢慢地点了点头,仰起头来问道:“那么你到了这里以后,有过什么行动?”
赵其琛道:“我和光华交谈了一会儿,便用油灯在这屋子的楼上楼下照察。从现场来看,除了这地板上的尸体,和那只倾倒的椅子以外,并无其他异状,也不见有盗劫失物的迹象。地板上很脏,完全查不出脚印。不过在那后门口的泥潭边上,却发现了半个脚跟印子。接着我就吩咐任何人不许在这案发房间中出入。我又向那两个佣人问了几句,就回衙门去准备正式立案。我回衙门以后,又派了一个捕快到这里来看守着现场,又禀告了应天府衙门,请冯大人派人来勘验。
聂小蛮又道:“你除了在现场的观察以外,还不曾动过手吗?”
赵其琛道:“完全没有。我觉得在冯大人到场以前,我还未便擅专。”他向冯子舟瞥了一瞥,分明含着奉承的意思。
聂小蛮站起身来,把手背在身后,瞧着冯子舟说:“冯子舟兄,我想我们在查问以前,似乎先应到死者的卧室里去看一看。你可赞同?”
冯子舟也站起身来。他看了看小蛮,便点了点头。那赵其琛重新做了两人的先锋,绕过了尸身,走进那东首的次间里去。
几个人一踏进死者的卧室,景象便不同了。那中间的休息房间中,虽是器物寥寥,这卧房间中却布置得非常富丽。当真像死者昨天所说,这房间中共有三个窗口。窗上虽都挂着很精致的舶来品窗帘,但光线仍很充足,因为窗帘是按孔的。这时厢房中的两扇东窗开着:朝西向天井的一组窗,共有四扇,靠南的两扇开着,另外两扇关着。就在这朝西窗的面前,排着一只小小的红木书桌。桌旁有一只白套的圈椅。对面靠东壁有一只老式藤制的长椅。书桌的面前,另有一只红木的螺旋椅。那次间里的两扇东窗却关闭下销。靠这关闭的窗口,放着一只老式的镜台,也是红木质的,雕接得非常精致。有一只宽大的架子床向南排着,和镜台成直角形。不过镜台和架子床之间,还隔开了一两尺光景,排着一只锦垫的圈椅。镜台对面靠近房门的一边,另有一个桃木镇雕花门的衣橱。根边的壁上,挂着一幅‘多子多福’的俗气的小画。
当苏景墨跟着他们三人走进卧室的时候,目光向四周一瞧,本要找寻些特异的现象,不料竟使人失望。因为房间中的一切,都整齐安定,绝无纷扰之象。那老式的架子床上,挂着白色薄罗的帐子。赤金的帐钩,依旧好好地钩着。床上并无席子,铺着雪白的单被。一个白缎绣花的大枕,和两条毛薄毯,都安放得匀整如常,显然可以看出上夜里不曾睡过。
那红木镜台上,两边各有一个抽屉,中间除了一只玲现的资瓶以外,却放着许多化妆品。这种陈设,很像是一个少女的绣阁,对于这已过中年的鳏夫,显然不称。这样一来可见聂小蛮在上一天所猜测的关于死者裘方颖的行径,一定离事实不远。这个人在为人方面虽然吝啬,在个人的享用方面,却又特别奢侈。
这样过了一会儿,景墨的目光又看到厢房里去。厢房中最足以吸引人视线的,就是那只靠西窗的红木书桌。桌子上除了笔砚水孟以外,另有一只金亮的小香炉、一座小巧的寿山石摆件,一个银质的花插,插瓶中有两朵红绸制的假花。这时有一枝毛笔露着笔尖,搁在一方砚瓦上面,有一个竹笔套,却放在书桌中央吸墨纸板的面上。
景墨站在一旁,觉得这房间中除了有一种过分奢侈的布置以外,倒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但聂小蛮和冯子舟二人,仍不住地向屋中留神观察。
聂小蛮先站住了向四周细细地看来看去,好像要找出一只细不可见的蚊虫一般。这样过了一会儿,小蛮又去查验房门和门上的锁,又走到床背后去细瞧。未了,他摇了摇头。冯子舟也开了衣橱,发现了死者不少的衣服帽鞋。赵其琛却静悄悄站在一旁,静静地瞧着聂小蛮和冯子舟二人察勘,他自己却似处于旁观的地位,仿佛他自信他先前的观察已经尽够,此刻已没有再次查看的必要。
景墨于是也在房间里查看了一遍,无奈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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