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戟_6(1 / 2)
当晚,夙沙不错和慕枕流就被安排在小镇客栈的同一间房里。总算唐驰洲做人还有几分厚道,房间里放着一张床一张榻。不用夙沙不错开口,慕枕流就选择了榻。
入睡前,夙沙不错将软枕丢到榻上。
慕枕流抓着枕头:“何事?”
夙沙不错笑嘻嘻地说:“床这么大,榻这么窄,漱石兄不如与我同床而卧?”
慕枕流未语。
夙沙不错又道:“你是担心高邈知道了生气?”
慕枕流将软枕放到一边,淡然道:“广甫心胸宽广,心思不似夙沙公子这般……细腻。”
夙沙不错讥嘲道:“当官迷自然要心胸宽广,不然如何攀龙附凤,平步青云?”
慕枕流沉默。
夙沙不错提起鞋子丢向他,正中脸颊,好在他未使力,只是鞋底的尘土不免拍在了慕枕流的脸上。
慕枕流起身,夙沙不错跟着起身,兴致勃勃地等他发怒,谁知他只是拿了巾帕沾水擦了擦脸,转身又回榻上去睡了。
夙沙不错眼珠子滴溜溜地跟着他的身影转,叹了口气,翻身躺下道:“看来你和你那位广甫兄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原来在你心目中,他也是一个官迷。”
“看来,你知道他是借你当桥,志在沈正和,你果然对他一往情深。”
“夙沙公子。”慕枕流无可奈何地说。
夙沙不错兴奋地坐起:“怎样?”
“明日还要赶路,早点睡吧。”
“……”夙沙不错提起另一只鞋扔过去。
慕枕流早有所料,干脆将脸埋在枕头里。
夙沙不错在黑暗中瞪了一会儿,才倒头睡去。
听到那边的动静,慕枕流总算松了口气。
第二日凌晨,慕枕流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收拾妥当,坐在桌边等,唐驰洲门才敲了两下,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唐驰洲笑道:“慕老弟起得早,倒像我们行伍出身。”
慕枕流道:“科考后养成的习惯。”
唐驰洲道:“我若没有记错,慕老弟是进士出身,那年恰逢皇上身体不适,任命方府主为主考,这样说来,慕公子可算得是方府主的门生。”
慕枕流神情自若地回答:“的确如此。”
唐驰洲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沈正和的门下竟然会承认自己是沈正和政敌的门生,还承认得如此痛快。他很快笑道:“既是如此,我们更要多多亲近。”竟是半点不忌讳自己与方横斜的关系。
慕枕流心中感慨。
当年方横斜一飞冲天,位极人臣,自己的老师受皇帝厌弃,黯然还乡,朝堂被方系把持,沈派人马不是惶急地划清界限,就是倒打一耙,落井下石,而如今,老师复起,方横斜避风,朝中风向又掉转过来,可唐驰洲依旧以方派嫡系自居,既见人品,又见两人情谊非同一般。
两人说话的时候,夙沙不错从床上跳了下来,赤脚走到榻前,将鞋子穿上。
唐驰洲的眼神顿时有点微妙,似笑非笑地说:“九月里冷,两人挤在一处也暖和些。早膳已准备好了,两位快点下来用膳吧。”
他两句话连在一块儿说,说完就走,压根没给慕枕流反应的机会。
一行人用过饭,再次上路。也不知是昨夜慕枕流的沉默打退了夙沙不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念头,还是赶路赶得太急,让夙沙不错没了嚼舌根的欲望,总之,之后的几天,夙沙不错安静了许多,再也没有提起高邈。
唐驰洲将人送到城外一里,就听了车,递了一个包袱过去。
慕枕流认得是自己的那个,不由道谢。
唐驰洲坐在马上,蒲扇轻摇,一派儒将风范:“我本不想还你。”
慕枕流微笑道:“你还是还了。”
唐驰洲道:“或许因为,你虽是沈正和派来的人,却不否认是方府主的门生。”
慕枕流道:“当年恩师行事的确失之偏狭,方府主力挽狂澜,功不可没。这些年,恩师修心养性,已摈弃昔日之权利妄念,一心重整朝纲。方府主也好,恩师也好,都是朝中不可或缺的顶梁柱石,若能齐心协力,何愁江山不固,天下不平?”
唐驰洲哈哈笑道:“慕老弟所想,与唐某不谋而合。你先入城,遇到任何麻烦,只管来营中找我,在平波城,唐某的话还算有点分量。”
慕枕流真心实意地作揖道:“大恩不言谢!唐兄的好意,慕某唯有记在心中,他日有缘再报了。”
唐驰洲笑道:“只希望他日唐某有事相求,慕老弟不要忘记今日所言。”
唐驰洲虽然没有送他入城,却还是留了马车与他。慕枕流便赶着马车,悠闲地向前跑。难得夙沙不错一直待在车厢里,一声不吭,直到城门在望,慕枕流才忍不住问道:“夙沙公子有何打算?”
夙沙不错探出头来,懒洋洋地说:“我已经说过了。”
慕枕流道:“你要见广甫?为何?”
“我为何找你,便为何找他。”
慕枕流愣了愣道:“广甫的确说过他有一位夫人,但成亲不到一年就去世了,之后一直没有再娶。”
夙沙不错道:“他心怀凌云壮志,当然要等自己奇货可居时,再待价而沽。不过我找他不是为了这件事。”
慕枕流看了他一眼,倒没有再问。
夙沙不错与他相处几日,对他算是有几分了解。慕枕流似水,看似温和,其实冷暖难测,且心思玲珑剔透,不喜辩驳。仿佛对他来说,旁人的想法是旁人的想法,对也好,错也罢,中听也好,逆耳也罢,都无甚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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