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 兵衅一(2 / 2)
这么大的动作,显然不是仅仅想在剪子岭峡口修两座营寨,并用浮桥连接起来。
从剪子岭峡口往北,沿谷水河东岸更是有数千民夫被征用起来,不顾冰雪严寒,抢修东岸废弃的河堤及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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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谦真要在峡口抢修堰坝吗?”
徐靖站在一处缓坡之上,怅然而愤怒的问道。
他眺望剪子岭北侧的河冰破开后,冰面下已经断流,成百上千的民夫,已经在河道里打下一道低矮的栅墙,填以土石,以便能挡住渗流下来的少量河水,但在栅墙下面的河道,无数人正将河床上的淤泥清出。
看着东岸营地里,成百上千匹骡马正不断的将砖石等运来堆积,很显然是要在简易栅墙的下方河道里,修造一座正式的堰坝。
韩谦在此时不惜征用成千上万的民夫在谷水上游修造堰坝,险恶用意也是不言自明的。
乌金岭一战,寿州军的主力都集结在乌金岭与梅塘山之间的狭小河谷之内,更容易受上游大水的冲击,但出剪子岭之后,谷水河西岸便是一马平川,想要利用大水冲击到二三十里之外、修建于罗山城外围的襄北军营寨,则需要在谷水河上游利用堰坝及两翼的山体蓄积十倍以上的水量才行,那就需要建造更高、更正式的堰坝。
这样规模的工程,当世不是不能做,但需要征用的民夫役工规模巨大,同时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
当然了,别人做不到,不代表棠邑做不到。
看东岸堆积大量的青砖,很显然韩谦是要用更容易烧制的青砖取代条石,砌造坝体——青砖坝体更容易为河水浸蚀,远不及条石,但要是韩谦修堰坝的目的,仅是蓄水冲击西岸,用青砖而舍条石无疑能节省大量的时间。
而事实上,即便这座堰坝修建的高度不够,蓄不到足量的水,但也将由于这座堰坝的存在,迫使襄北军不敢随意靠近谷水河,而像独山津这些紧挨着谷水河西岸的营寨则都要放弃掉。
当然,明年春后,哪怕是棠邑军放水冲毁灵山大营与罗山城之间的道路,也是够他们吃一壶的。
受沈漾指派,赶到罗山视察战情、协调襄北军及棠邑军关系的张潜,昨天才在乐安城跟高绍、孔熙荣两人见过面,今日渡过谷水河,刚到独山津,还没有见到李知诰的面,半道就被徐靖、姚惜拉到这里来,但他看到这一幕也是暗暗吃惊,没想到韩谦竟然已经明目张胆到直接露出不惜对襄北军开干的獠牙了。
韩谦这么迫切要阻止李知诰收编罗山守军吗?
“朝廷与沈相难道要坐看韩谦此贼如此肆意妄为而不顾吗?”徐靖盯着张潜,愤恨的问道。
张潜阴沉着脸不作声。
徐靖作为枢密院职方司主事,一副出离愤慨的样子,真是毫无遮掩的偏向襄北军了,而徐靖、姚惜水这次也是跟他一道从金陵赶过来,金陵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他们也不是不清楚,质问他抵什么用,将矛头直指沈相有什么用?
就像朝中大多数人看不得韩谦好一样,大多数人也不希望罗山守军为李知诰招降。
而即便如此,朝堂之上那么多的王公大臣,都不愿趟这浑水,这才将无足轻重的他推出来与徐靖、姚惜水北上,但又能抵什么用?
他能跑到韩谦面呲牙去?
他这次过来,甚至连韩谦的面都没有见到,竟然他知道昨天韩谦就在乐安城里。
张潜即便知道沈漾绝不希望看到棠邑军与襄北军擅起兵衅,但这时候他更不想自己被牵涉进去,清了清嗓子,说道:“黔阳侯也没有怎么逾界,徐大人痛斥其肆意妄为,略有些过了。再说谷水河上游山区,是隶属于罗山县,但襄北军拖延大半年都没能攻陷罗山城,同样也没能有效掌握谷水河上游山区,又怎么责怪黔阳侯趁俎代庖?”
见张潜竟然也是一副和稀泥的态度,徐靖脸色也是阴沉下来,却难以辩驳。
他们不是不知道直接掌控乡里的重要性,但知道并不代表能做到。
而即便是在他们重点经营的襄邓均郢随等州,也只能做到在州县核心官职上安插自己的人手,而大量的佐吏衙吏以及州县乡兵武装的基层武官,都只能依赖于地方上的乡族大户子弟充任。
乡里基层,他们则只能完全放手由乡族大户掌控。
要不然的话,今天这里闹匪患盗贼,那里民众聚啸抗捐抗税,襄北军四五万精锐兵马疲于奔命,也难以将地方掌控得滴水不漏。
说到底晚红楼、信昌侯府培养出来的子弟,包括李知诰这些年身边的嫡系亲信,在右神武军遭受覆灭性的打击之后,这些年陆陆续续的填入左龙雀军、左武卫军及左神武军,掌握四五万精锐兵马犹嫌不足。
不算光州在内,襄北五州三十二县,仅州县两级就需要较为核心的衙吏一千人,倘若要要将乡司一级都直接掌握在手里,衙吏规模还要扩大两倍。
他们哪里能分得那么数倍之多又精通吏事、通晓律令、通习笔墨的衙吏去掌控地方?
而他们只要依赖乡族大户子弟统治地方,想要发动底层贫民及奴婢就是开玩笑。
相比较他们在治政人才方面的捉襟见肘,韩谦在历阳城所办的东湖学堂,仅教职人员就奢侈之极的任用了四百多人。
像安丰渠的修缮、永阳渠的开挖等等一系列重大工造,韩谦任用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出任总工官。
这些年来,韩道勋、韩谦父子在叙州培养大批能用的嫡系,这是谁家短时间内都难以追赶的。
而襄北三军,还隶属于禁军体系。
即便李知诰近年也尽力减轻将卒的负担,目前也只是勉强能做到无需将卒或兵户承担兵甲及战马、军马的修造养护费用,目前还没有办法一年额外拿五六十万缗出来,给每个将卒发放薪饷。
他们总不可能在之前,就分出两三千精锐兵马,入驻到偏远的谷水河上游山区,防止棠邑军蛮横插手进来吧?
而棠邑军蛮横插手进去,肆无忌惮发动暴民镇压乡豪大户,又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恢复地方秩序,并从中抽调大批激情高涨的青壮劳力编入军中,他们既没有办法事先防备,也没有办法及时而有效的进行制止。
“韩谦上书奏事,力陈要在一个月内解决罗山守军,使大楚十数万精锐兵马不至于被一万多罗山守军牵制住,理由也是占得住脚的——再者说了,新津侯围困巢州久攻不下,致使洪泽浦、钟离之败一事,朝廷之中最近又有诸多议论,这令沈相在朝堂之上,也难替新津侯说话啊,”
张潜看徐靖沉默下来,继续说道,
“照张某浅见,襄北军精锐不比棠邑军稍差,狠狠心,相信半个月内攻下罗山城,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而既然温博坚持无意接受新津侯的招降,徐大人与其在这时候争议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尽力助新津侯早日攻下罗山城——要是新津侯能打保票说半个月内攻下罗山城,张某豁出命去,也会挡住不叫棠邑军主力跨过谷水河半点,相信黔阳侯也无话可说。”
徐靖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但他又不能反驳张潜说换棠邑军过来也不可能半个月内攻下罗山城。
而说到大楚水师及右神武军主力覆灭到底是不是李知诰围巢州久攻不下的责任,徐靖更是无法理直气壮的反驳;说到底他当初也是像条狗般狼狈逃回金陵,才保住性命。
姚惜水站在一旁,没有怎么说话,但听张潜说这些话,无疑也代表沈漾、杨恩等人的态度,实际对襄北军执意想收编罗山守军而不是坚决歼灭之而有所不满,忍不住问道:“依张大人所见,除了半个月强攻下罗山城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行得通?”
“我还没有见到黔阳侯本人,但昨日过来与高绍、孔熙荣见了一面,他们的意思也很简单、明确,襄北军不能保证半个月能攻下罗山城,那近日就撤到罗山城西侧,由棠邑军进入罗山城东侧劝降,要是温博坚持不愿意无条件的出城投降,则两军并力攻之,棠邑军确保半个月内,夺下东城。要是襄北军不能同时做到半个月内攻下西城,则罗山县归辖棠邑行营制置府辖管……”
“沈相也是这个意思喽?”姚惜水问道。
“沈相当然是希望襄北军能尽快独力攻下罗山城,为大楚再建功勋啊。”张潜说道。
姚惜水也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半个月内攻下罗山城,襄北军要付出多惨重的伤亡,沈漾怎么也说话不腰疼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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