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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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怜爱地抚着他俊美的侧脸。

“你先回吧。”

李昭叹了口气:“朕今晚去瞧瞧璋儿,这孩子如今心里正别扭着。”

第136章 不分彼此 如文案

我陪李昭沐浴后,又一起用了饭。

谁知刚吃了没几口,他就放下碗筷, 说心里还放不下璋儿, 得去瞧瞧。

说罢这话便匆匆离开,走得时候让我今晚别回去了, 就住在勤政殿,过段时间, 他会让人将毓秀宫拾掇出来, 接我入宫。

因着睦儿还在家中, 我担心这小子见不着我, 又会不安地哭闹,于是喝了两碗粥, 准备出宫。

夜幕降临,一弯冷月悬挂在天空,下了一整日的雨, 四处充斥着泥土腥气和一股让人不适的霉腐味儿。

夜晚的皇宫和白天完全不一样,阴森又安静, 寂寂长街除了昏黄的宫灯, 再也没有别的人影, 随行的女卫军们身上穿着软甲, 时不时地与绣春刀碰到, 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让人心烦。

一阵阴风吹来,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将身上披风裹紧了些。

不知是不是方才吃了太多东西,觉着撑得慌, 便让抬轿辇的人停一停,打算下地走会儿。

这会儿,勤政殿的掌事太监蔡居打着灯笼行在头里,而云雀和秦嬷嬷则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我。秦嬷嬷是今年初伺候我的,五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量,微胖,在宫里待了一辈子,最是谨慎小心。

“走几步,人还能舒服些。”

我摇头笑笑,看向前面恭敬灵巧的蔡居,笑道:“蔡公公待会儿送到玄武门跟前就行了,赶紧回去伺候陛下,他这两日有些上火,公公务必记着,让御膳房多给陛下做些清热发散的吃食,但也切记,别给他端加了冰的饮子或汤茶,仔细伤胃。”

蔡居身子又弯了几分,三角眼眯成了条缝儿,奉承笑道:“满宫里就属娘娘惦记陛下,怪不得您圣宠不衰呢。”

我手背轻抚了下发烫的侧脸,莞尔,轻笑着问:“蔡公公原先在哪处伺候着,来勤政殿几年了?”

因头先出了梁元那事,我总是对勤政殿这些太监宫人不放心,害怕张氏安插下的暗桩未彻底清除,还会谋害李昭。

“奴是十二的时候进的宫。”

蔡居笑道:“那时奴在御膳房里伺候,足足切了十年的菜。后来干爷瞧着奴做了一手好糕点,便把奴提拔到勤政殿的小膳房里,平素里给陛下做些宵夜,再给议政的大臣们煮茶、制些精致点心,过了几年,干爷觉得奴还算老实,就提拔奴进勤政殿里伺候。”

我点点头,紧着笑道:“听公公的口音,仿佛还带着股洛阳那边的腔儿,你是北方人么?”

“娘娘真是慧敏。”

蔡居毫不吝啬地夸我,笑道:“奴祖籍是洛阳跟前的康县,父母去世后,便千里迢迢来到长安投奔叔叔。哪料被无良狠心的叔叔算计,这不,他为了几两散碎银子就把奴送进宫,逼着奴净身当了太监。”

说到这儿,蔡居眼圈微红,啐了口:“也算报应罢,奴那烂赌的叔叔因还不上债,又把奴的堂妹给卖入侯府为婢,那腌臜人手里刚有了几两散碎银子,就兴高采烈地打酒吃,没想到醉后冲撞了街面上出名的恶霸,被那恶霸推了一把,头磕到了石台阶上,给活生生磕死了。”

蔡居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道:“这事奴是过了几年才知道的,当时奴想着堂妹也可怜,从小到大受她爹打骂,一件好衣裳都没穿过,那时奴投奔阿叔时,都是堂妹偷偷给奴擩吃的,奴才没饿死。那时正好奴入宫后攒下些银子,便想着将堂妹从侯府里赎出来,看着给她寻个良人,也算报了她旧日的恩情。谁知打听了才知道,那老侯爷犯了事,家中女眷要么流落烟花之地,要么被转卖到各大户人家为奴,而堂妹因与侯府小姐面貌有几分相似,便顶替小姐入宫为婢。”

听见蔡居说起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也是心有戚戚,柔声问:“那公公找着堂妹了么?”

“哎!”

蔡居一脸的悲痛,用袖子抹去泪,哽咽道:“奴求到了干爷跟前儿,请他帮着找找,倒是找着了,只可惜……四年前堂妹在先帝的宠妃琪昭容跟前伺候,不当心打碎了先帝赐给昭容娘娘的琉璃盏,被娘娘扒了衣裳亵裤,当众仗责。妹妹也是个气性大的,况且又担了侯府千金的名儿,受不下这份羞辱,登时投井自尽,那昭容娘娘对外只说奴的妹妹盗窃宫中宝物,畏罪自杀……后来奴记得先帝在垂危时,屡屡对左右说他喜爱琪昭容的温柔体贴,故而先帝驾崩后,娘娘也在殉葬之列,跟着去地下伺候先帝了。”

蔡居说到这儿戛然而止,唇角勾起抹浅笑。

我知道,不论琪昭容多恶劣,身为宫奴是不能评议主子的。

仔细品咂这番话,其实不难猜测。

当时老皇帝驾崩时,蔡居已经爬到勤政殿伺候李昭了,殉葬名单上兴许没有琪昭容,他大抵动了个手脚,添上那宫嫔,如此便也替堂妹报了仇了。

我没挑破这事,柔声问:“那公公的堂妹叫什么?来日本宫让下人给她买个吉穴,好生安葬了她。”

“哎呦。”

蔡居噗通一声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双手伏地,仰头含泪喊道:“奴多谢娘娘大恩,多谢娘娘。奴的堂妹名唤蔡薇,就是谐音《诗经》里‘采薇采薇,薇亦作止’的那个。后来她不是顶了苏侯爷千金的名儿嘛,便改叫念浓,宫里人都唤她阿浓。”

“倒是个好名。”

我点头笑笑,俯身,虚扶起蔡居。

正在此时,我忽然听见长街尽头隐隐传来声女人的凄厉尖叫,如同女鬼夜哭,竟将栖息在檐顶的雀鸟惊起,扑棱着翅膀朝反方向飞去。

我也受了惊,头皮有些发麻,手捂住突突直跳的心口。

早都听说这种存留了上百年的宫殿不太平,如今又是夜里,莫不是撞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怎么回事?”

我皱眉问。

搀扶着我的秦嬷嬷眯住眼,伸长了脖子往前瞧,她摩挲着我的背,安抚我,低声道:“前面左拐就是冷宫了,那位今儿不是被圈禁了,估计是她……”

我一怔,方才那声凄厉的尖叫,是张素卿?

“过去瞧瞧罢。”

我理了理发髻和衣襟,大步朝漆黑的长街尽头走去。

想想吧,六月初的时候,我抱着睦儿进宫叩拜她,不过区区数日,她就从皇后成了阶下囚。

不知为何,本该喜极而泣的我,并不是多开心,反而心一阵空落落的,日后我该恨谁?该提防谁?该谋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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