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2 / 2)
“你没听清?”
素卿身子挺直,歪着头,粲然一笑:“我说你才脏,三年来和那个千人骑、”
啪!
李昭扬手,重重地扇了素卿一耳光,登时就将那女人的脸打得歪在一边,而他大拇指上的那个翠玉扳指也在此时掉落到地上,滚了几圈,停在素卿跪着的蒲团边。
我愣住。
十六岁认识的李昭沉默寡言,给人种木讷胆怯之感;
三十岁认识的李昭城府深沉,虽手段狠辣,但骨子里到底有种皇族的高贵傲气,从未打过人,便是骂人,也是顶着风和先生的名儿,还戴着面具,一个脏字都没有。
而今天,他竟对一个女人动手了。
“呵。”
素卿紧接着捂着侧脸,发出声冷笑,扭头看向李昭,进而狂妄而又任意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身子不由得一前一后地动,笑得直咳嗽,忽然板起脸,似乎想要守着规矩,但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怎么,心疼了?”
素卿斜眼看着李昭,渐渐地,她面上的嘲讽之笑褪去,转而眼中浮起层水雾,薄唇剧烈地颤抖,到最后,那挑衅的眼神逐渐被怨恨绝望所取代。
他们两个,谁都不说话,就这样瞪着对方。
“我与你成婚十五年了。”
素卿笑笑,张开右手五根手指,来回翻了三下,眨眼间,泪珠成串坠落:“这么多年,你对我永远都那么温和,连高声说话未曾有过,便是之前你让人抄坤宁宫时,也只是冷着脸,不曾呵斥过我。怎么现在竟这么气?是我辱了她?还是我辱了你?”
“这么多年,朕给足了你体面。”
李昭双眼微眯,稳住情绪,冷声道。
“体面?”
素卿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似的,手拂去面上的残泪,可越擦,泪越多。
最后,她索性不管了,故作轻松,对李昭挑眉笑道:“听清楚了,他就是比你强!”
“贱妇!”
李昭咬牙叱道:“竟敢拿区区贱民同朕作比,好大的胆子!”
“怎么比不得?”
素卿声音尖刻了几分:“他每次都会温柔地问我疼不疼?跪在床边给我捧茶,将我当珠玉似的抱在怀里,他整个人都是我的。你呢?嗯?最开始还叫我姐姐、后面是爱妃、再后面就唤我皇后,我记得你叫李昭,可你记得我叫素卿么?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么?”
越往后说,素卿的声音越大、越嘶哑。
此时,软椅中的张致庸仿佛受到极大的刺激,眼珠已然上翻,有出气没进气。而张达齐跪着爬过来,没敢靠近,拳头重重地砸向地,压着声喝道:“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
素卿双眼通红,凄厉嘶吼,她瞪着李昭,癫狂地嘲笑:“知道么,你不行。我都数着呢,你每回都二十几下,他,我的小林子,我让他什么时候停,他就什么时候停。”
啪!
李昭扬手,又打了素卿一巴掌。
他没说话,可眸子已然泛红,薄唇抿着愤恨。
瞧见此,我手轻捂住口,竟些不可置信。
素卿打算彻底和李昭撕破脸啊,居然这么有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她难道不顾两个孩子前程?张家阖族性命了?
我忙看向李昭。
李昭这会儿铁青着脸,剜了眼素卿,转身看向病在软椅上的张致庸,唇角牵动,冷笑数声:“老首辅,您可教养出了个好皇后哪。”
我心里一咯噔,紧张得口干舌燥。
犹记得去年底,李昭喝醉了,抱着我说了件难以启齿的陈年往事。
他说当年真的竭力营救过我,甚至还求到了张致庸跟前,给这位老首辅跪下了,而他的老丈人给他教了个道理:朝前看,莫要走回头路。
……
我忙伸长了脖子往外瞧。
李昭此时双手背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张致庸。
而张致庸起初还病迷糊着,后面那双浑浊的双眼逐渐变清明,亦深深地看着李昭,仿佛一辈子不认识这个年轻男人。
最后,张致庸那双干枯的手用力地抓住椅子,推开要来扶他的孙女韵微,撑着一口气颤巍巍地站起来,佝偻着身子,直面李昭,再次打量他眼前的年轻帝王,闭眼苦笑,慢慢地单膝下跪,紧接着,另一条腿也跪了下去,仿佛一座巍峨的大山,轰然倒塌了般。
李昭双手背后,长出了口气,垂眸看身前跪着的那个古稀老人,勾唇浅笑。
而就在此时,肃王惊诧地猛退了数步,早已没了刚进勤政殿时的那种盛气凌人,想上前去扶起他相交了几十年的挚友,可又不知顾忌什么,最终没迈出那步,颇有些愤怒地瞪向李昭,压着声训斥:“陛下啊,他这么多年提携你,你、你……”
说到这儿,肃王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过身,不再看。
我发现,肃王不再称李昭为昭儿,而叫他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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