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2 / 2)
之前还略显生疏的关系,此刻已经有了缓和,两人规规矩矩的道了别,也算宾主尽欢。等送走了人,萧霖坐回桌边,重新打开了那个木盒,里面银灿灿的镜面,照出了他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也让面上的笑消失不见。
这女子,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说她莽撞,偏偏行事沉稳,一点多余的口风也没漏。说她面皮太厚,却也心思细腻,让人生不出恶感。至于那让人咋舌的胆大,放在男子身上可能会生出唐突之感,放在一个美妇人身上,却意外的令人好奇。
这到底是嫁进江家的女子,还是招了婿的小姐呢?然而不论是哪种,江家这一手的确走的不差。
又看了那手镜一眼,萧霖暗自下定了决心。赏花宴时,得让人探探她的口风,也看看她有没有其他心思。唉,若是个男子,只要听个曲儿,喝杯酒,就能把人摸得八九不离十,这女子经商,还真难对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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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上了车,林默才大口喘了一声,只觉背上都被汗湿了一片。
身边传来个含笑的声音:“还怕吗?”
林默闻言赶紧摇了摇头:“之前有点,现在不怕了。”
在走进萧府那高大的门墙时,她的确怕的厉害,双腿都有些打颤。这可比她想象中的大宅还要大上几倍,就连会客的厅堂都不似凡俗人家。更要紧的是,她怀里还抱着那木匣,里面的镜子据说就值一百两呢,怎能不让人心生畏惧?
然而等帮主开口后,她突然就不怕了。明明是面对比自己年长好多,瞧着就让人生畏的大老爷,也能侃侃而谈,让对方露出讶色。她家帮主如此厉害,她还怕什么?
瞧着那小姑娘闪亮亮的眼睛,伏波笑道:“不怕就对了,你做的很好。”
这夸奖让林默略略有了些羞赧,低声道:“我什么都没做,还是帮……夫人厉害!”
怎么会没做呢?身为一个丫鬟,她那略显紧张的神情,可算是相当不错的掩护了。伏波斜靠在了车厢上,笑道:“今日不过是投石问路,过两天才能见真章呢。”
她说的轻松,林默听得似懂非懂,想了想,突然道:“那镜子真送他了?要是谈不成岂不亏了?”
见小丫头一副肉痛模样,伏波不由笑出了声:“反正是抢来的,有用咱们就不亏。”
没错,那手镜是从陆氏的船上搜出来的,一共十来面,都是巴掌大小的化妆镜。之前伏波还没当回事,谁料等田昱盘库时,才跟她说明了这些镜子的价值。也是到此时,伏波才反应过来,其实她以为的“玻璃窗”都是羊角熬出的明瓦,而市面上虽然能买到眼镜,但能照人的镜子还是稀罕物。以陆氏船队这样的规模,也不过带回十来面手镜,足见这玩意的稀缺。
然而玻璃镜这东西,对别人是宝贝,对伏波而言还真算不上什么。只要能烧出通透点的玻璃,往后面涂点水银和锡箔不就行了吗?真正的银镜反应她搞不出来,还能搞不出替代品?
因而伏波立刻拿定了注意,在其他玻璃用品研制出来前,用镜子作为过渡产品。值不值钱,纯粹是看供需比的,只要他们保密配方,控制出货量,这就是价值连城的“舶来品”,要价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不过问题也来了,若是在东宁销售这样的“宝贝”,卖不上价不说,还有可能引来别人的觊觎,未免得不偿失。卖给陆俭那小子也有些靠不住,还是得另寻卖主。而这次前来汀州,就是最好的时机,这里远离海岸线,又有内河运输,只要找对了人,可比别处稳妥太多了。
选择萧氏,正是因为看重了他们的实力。萧氏除了粮铺外,最大的生意其实是当铺。开当铺,需要的不只是朝奉的眼力,更要有通畅的销货渠道和强大的背景关系。而这,才是她们最需要的。如果那位萧老板不理不睬,也不收镜子,事情可能会难办。现在收下了礼物,还顺势邀请自己赴宴,就意味着对方也动了心思,剩下不过是来回试探,砍价协商的问题了,可比预料的要顺利太多了。
见帮主如此开心,林默也开心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是!”
见她如此激动,伏波笑道:“之后的赏花宴才是关键,到时你可别再怕了啊……”
在笑声中,马车慢悠悠向前,和另一辆车擦肩而过。就见那辆双马拖曳的大车转过了一个弯,沿着大道笔直向前,过了许久,才停在了一座大宅前。这里是汀州城里最大的宅邸,比县衙都要宽敞几分,其主人自然也是汀州数一数二的人物。
然而此刻,已经有个年轻人候在门外,见到车架,赶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可是宁先生到了?”
马车的帘子一挑,一个白衣书生走了出来,看了那青年一眼,露出了笑来:“叶公子何必客气?”
那明明是笑,却无端让人脊背发凉,叶怀言身上一寒,赶忙把头垂得更低了些:“宁先生客气了,快快里面请,家父恭候多时……”
能让叶家的公子如此恭敬,怎会是简单人物?一众仆从各个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那白衣书生随意点了点头,跟在叶怀言身后迈步走近了叶府。
第一百四十章
身为叶氏家主,叶澹这段时间可谓寝食难安。当初跟青凤帮开战时,他还信心满满,叶家在闽地势力不必多说,加之倭国将军相助,剿灭一个匪帮还不易如反掌?
谁料一年过去,这一仗非但没有打完的迹象,反倒越陷越深,让人焦头烂额。他们的兵力当然更强,可是沈凤心思歹毒,竟然煽动贱民,占了小琉球岛。如此一来,叶氏出行的航道就被堵了个正着,如鲠在喉,一旦出海,对方就会发兵阻扰。偏偏海盗是杀不尽的,只要没有捉住沈凤这个贼首,青凤帮就能轻轻松松招揽人手,真是不胜其扰。
之前叶家只是一眼没看住,青凤帮就不知从哪儿弄了好几条船,险些把他们打的措手不及。叶澹也曾花心思掐断对方的糖道,想要让他们失了倭国的依仗,谁料这群千刀杀的竟然又从别处搞来了新糖。
这就跟陷入泥潭一般,若是无法尽早脱身,恐怕要被溺死其中。到时别说是他,大宗这一脉都要深受其害。为这事,族里已经有了乱象,毕竟叶氏的根基在汀州而非泉州,有不少人靠的并非海路。若是今年还无法解决青凤帮这个恶敌,他的家主之位恐怕都坐不稳了。
神经质的搓了搓手,叶澹深深呼出口气,都到这种局面了,又有意外访客,怎能不让人焦虑?
门外突然传来了声响,就见他那长子疾步入内,高声道:“父亲大人,宁先生到了。”
叶澹一下站起身,冲着来人行礼道:“老夫叶澹,忽闻宁先生到来,有失远迎,还请宁先生勿怪。”
那白衣书生微微一笑,拱手回礼:“叶老板客气了。”
“老板”是称呼船帮大头目的惯用语,放在叶澹身上却有些失礼,他可不只是叶家船队的主人,更是整个叶家的家主,势力之大,别说是汀州,整个闽地都能横着走。可是面对这一声“老板”,他脸上没有丝毫愠色,反倒哈哈一笑:“宁先生初来汀州,怕是旅途劳顿,快快请坐。”
那书生也不谦让,大大方方在客席落座。也是直到此刻,叶澹才仔细打量起面前之人。那青年容貌端正,身姿挺拔,瞧着不过二十几许。身穿一件素白长衫,纤尘不染,无花无绣,却不显寡淡,反而有一种出尘的书卷气,和悠闲洒脱的坐姿相映成彰,瞧着颇为悦目。
然而叶澹却知道,这人绝不像面上这般无害。人人都知长鲸帮大头目“黑须鲸”许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然而真正让长鲸帮从一个匪帮发展到纵横南洋的大船帮,却是其身后的军师,“鬼书生”宁负。
此人向来阴毒狠辣,无所不用其极,偏偏眼光独到,算无遗策。这样的人,哪怕孤身前来,叶澹也不敢轻慢。
飞快收回打量的视线,叶澹笑道:“汀州地偏,竟然能劳动宁先生亲至,不知是为何事?”
宁负轻轻用扇柄敲了敲掌心:“自然是为了叶家的心腹大患。”
叶澹脸上的笑一下就敛住了:“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凤都快骑到你们头上了,等他在小琉球开辟蔗园,叶家还有什么法子抵挡?”宁负轻笑一声,“这样缠斗下去,怕是叶老板地位先要不保。”
叶家的内情不算秘密,被这位“鬼书生”探知也不出奇。可是叶澹却不能直接认下,冷笑道:“沈凤想要拿住小琉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岛上净是野人,哪能轻轻松松让他垦荒开园?”
宁负并未反驳,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犹如蛇目,声音倒是越发舒缓:“不管沈凤能不能开蔗园,只要守住此岛,就有了立足之地。我劝叶老板还是不要逞强,尽快找些帮手才是。”
闻言叶澹精神一振:“莫非贵帮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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