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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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正想着要如何作答,马老二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若帮主想要改良炮药,小子兴许能试一试。”

马老二听到这声音不由大惊,叫出了声:“阿平,你胡说些什么!”

他身后站着的,正是马平,此刻那青年已经走出了阴影,来到了众人面前。伏波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的疤痕,手上的残疾,犹豫道:“你也学过制炮药?”

“学的不精,才落得如此下场。”马平微微缩了缩手,习惯性的想把伤处藏起来,然而下一刻,他顿住了动作,低声道,“不过我想弄明白,当初那炮药为何会炸,又为何会如此厉害……”

他的话还没说完,马老二已经急赤白脸的锤了他一拳:“你胡说什么,不要命了吗?”

这一记老拳可不轻,马平被打了个踉跄,站定了脚步后,他却缓缓抬起了头:“爹,我不想做个废人啊,若是今生不再碰炮药,这手岂不是白残了?”

那双手伸了出来,展露在天光之下,缺了两指,满是疤痕,让人不能直视。马老二的咽喉一下就哽住了,淌下泪来:“你这孽子,莫不想让我绝后吗?干什么不好,老子给你置办田亩,给你娶个婆娘……”

马平没有听父亲说完,就双膝跪地,重重把头叩在了地上。那双残了的手抠进了泥地里,指节发白,似乎要用尽浑身力气。

马老二闭上了嘴,掩面哭了起来。

这下众人都僵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这是家事,也不是谁都能劝的。伏波沉默良久,开口道:“人生在世几十载,若是不能一偿所愿,岂不是虚度?我的确需要更好的炮药,更厉害的火器,若是马兄弟有意此道,我愿竭力相助。”

马平听到这话,不由抬起了头,与那双笃定的黑眸相望。片刻后,他挪了挪方向,再次重重叩首。

伏波叹了口气,又转头对马老二道:“马师傅,不论药料如何改,你们的安全还是第一位的。将来作坊也会配备各种护具,防火防爆,尽量保证不出祸患。”

任何时候想要造热武器,都要承担相应的风险。更别说这种连安全标准都没有,放几炮可能就要炸膛的时代。但是这些风险却不能不冒,时间不等人啊。

马老二并未作答,哭声却渐渐小了。伏波也不再耽搁,吩咐人选址,为将来的两个作坊做准备。

如此一来,兵器的更新换代算是开启了序幕。又过了几天,旗舰终于迟迟而归,严远也带来了新的消息。

第七十五章

在番禺城徘徊了十来日,打听了不知多少消息,然而真到了要禀报的时候,严远却觉得喉咙干涩,难以成言。定了定神,他才道:“小姐,我打探过了,如今番禺大牢里只关着个钱粮官,若是没猜错,应当是田昱田丹辉。他是嘉乐四年的进士,在军门南征时负责后路钱粮,乃朝廷任命,并非军门的心腹。”

伏波皱起了眉头,严远如今私下里也很少叫她“小姐”了,一旦出口,必然是有情绪难以自控。只这么个“并非心腹”的钱粮官,值得他在番禺城耽搁那么长时间,甚至神思不属吗?

想到此处,伏波缓缓开口:“牢里只有这么一个人?其他人呢?”

严远抿了抿唇:“自去岁起,七省民变,流寇横行。有些人被从轻发落,贬去边郡了。”

这答案太出乎意料了,伏波沉吟片刻,突然道:“我父亲的罪名究竟定的是什么?”

严远的拳头一下就攥紧了,低声道:“勾结贼寇,意图谋逆。”

“这样的大罪,亲信心腹能逃过吗?”伏波点出了关键。谋逆在任何朝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不知要牵连多少无辜,为什么还有人能从轻发落?下一刻,没等严远回答,她自己就有了答案,“他们也知道这是‘莫须有’,才放过了那些人?”

“莫须有”三字,就像鞭子一样抽在了严远身上,他喉结翻滚了几次,才咬牙道:“军门至死也未举兵,正是为了保全吾等!想来也是有些人想要为军门讨个公道,才会……”

伏波打断了他,定定问道:“能讨来吗?”

“今上年迈,意欲传位,等换了新帝……”严远说不下去了,心中堵着一团火,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他并不怪那些同僚,若是军门还在世,应当也不愿牵连他们。他也不怪那些继续为朝廷效力,奋勇杀贼的兄弟,军门日日教导,让他们知晓这才是当兵的本分。可是他不甘心啊!为那昏君,为那些奸佞卖命,真的值得吗?!

看着严远那张因愤怒微微扭曲的脸,伏波在心底叹了声:“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希望招纳人手,将来势大时,反倒可能遇上故人?”

“他们定不会难为小姐!”严远一下就抬起来头,目中简直能迸出怒火。

这回答,却没让伏波放松下来。在封建社会,有什么比忠君更重要吗?像严远这样的,恐怕才是异数。没再纠结这些,伏波问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那田昱,为何不能救?”

他所告知自己的,只有一条,关在番禺大牢里的人最好别救。什么朝廷任命,什么不是心腹,都是托词罢了。

严远知道瞒不过了,只能实话实说:“湖广有匪帮作乱,朝廷设伏,抓到了三个大头目,其中两个就关在番禺,防守极为严密。而且……”他顿了顿,“听闻田昱受刑不过,已经神智错乱,就算救出来,恐怕也无用了。”

这简直是个死局啊,为了一个疯子,值不值得去冒险?手指在膝上敲了两下,伏波问道:“田昱是因何被抓的?”

“有人想污蔑军门贪墨,故而抓了他。”严远的声音一下就低了。

“哪怕受刑到发了疯,他也未作伪证。”伏波轻叹一声,问道,“可有判决?”

“秋后问斩。”严远脑中嗡嗡作响,他跟田昱其实并不对付,觉得那人悭吝,整天咬死了钱粮不肯松口。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个难得的好官,肯为节省民力绞尽脑汁,也敢跟地方来的粮官锱铢必争,极得军门赏识。这样一个人,在天下无人肯为军门伸冤的时候,咬紧了牙关,不肯认下那“莫须有”的污蔑,被折磨的发了疯。如果他只孤身一人,哪怕死也要闯一闯大牢,救人出来。可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不能为了救田昱放下小姐,更不能让小姐身陷险境!

深深看了严远一眼,伏波道:“陆公子打算把生意搬到番禺,如果我没猜错,等交趾的早稻成熟,他就该启程了。到时我会跟他一起前往番禺,探查情况。”

严远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太冒险了!那两个贼酋应该是饵,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闹出大乱……”

“乱起来才好浑水摸鱼。”伏波止住了他想说的话,继续道,“别慌,我知道轻重。如今的番禺守军看重的是那两个贼寇,而不是已经没用了的疯子。如果没法救出人,就等他们闹完了再做打算,反正秋收还早,总不能平白看着人丧命。”

邱大将军已经冤死,这样坚贞不屈,能恪守信念的人,能救还是要想法救一救的。哪怕他真的疯了,也好过冤死狱中吧?

严远的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等进了番禺城,若是见机不妙,他定要立刻护送小姐出逃。

见他没有反对,伏波起身道:“前两天送陆公子的船回来了,除了粮食牲畜外,还带回了几位匠人。我让他们试制了新式的弓弩,一起去看看吧。”

这么快就造出了弓弩?严远吃了一惊,立刻跟了上去。

制造弓弩的作坊就在寨子中,是原先的库房改出来的,将来还要把铁匠铺放在一旁,打造一个能协同作业的流水线。此刻丁家父子三人都在作坊里忙碌,看到帮主前来赶忙迎了出来。

伏波对三人道:“这位是严头目,乃是我的副手,以后兵械会由他管理。把造好的弓弩都拿来让他看看。”

丁久闻言立刻让儿子去取,还忍不住抱怨道:“帮主,虽说那长弓已经造出了样式,但是用料还得再挑拣一番,否则不能保证射程啊。”

伏波微微一笑:“榆木和白蜡木应该能行,我已经派人采买了,过不多时就会运来。”

其实制苏格兰长弓最好的还是紫杉木,但是这玩意鬼知道哪里有,所以伏波还是退居其次,选了榆木和白蜡木。榆木是常见木材,随处可见,白蜡木则是古代制长槍槍杆的最佳原料,产量应该也是靠得住的。反正她追求的又不是高品质,只要能速度和数量能保证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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