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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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形状,严远便知道对方想跟他谈谈,犹豫了一下问道:“青凤帮那边如何了?”

“没抢到东西,直接撤了。”伏波答的干脆。

严远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这岛上乱象可不是能轻易收拾的,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小姐才把主意打到了奴仆身上?

他忍不住又问:“那赤旗帮究竟是……”

“我建的船帮,如今已经有了八条船,开辟了粮道,下一步就是经营罗陵岛了。”伏波的语气依旧平淡。

这答案简直让严远怀疑自己听错了!小姐出逃不是才几个月吗,怎么就拉起了这般的势力?而且还成立了船帮,难不成是要做海盗吗?若真如此,她怎么对得起军门的在天之灵……

正满腹纠结,前面的身影突然一顿,转过头来:“你说识得我,可知道我的名姓?”

严远怔住了,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这个,然而仔细想想却也不觉得奇怪。既然是受她父亲所托,又岂能不知根底?以她的身份,再怎么谨慎都不为怪,何况是面对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只是并肩作战,并不能让他洗脱嫌疑。

“恕属下无礼,小姐闺名乃是月华……”顿了顿,严远把声音压的更低了些,说出了那个姓氏,“邱月华。”

第四十七章

她要的就是这个!那封托孤信中,只有原主的名字,却隐去了姓氏,写信人也未曾署名,她根本没法判断这位月华小姐是何来历。而严远的到来,让这个问题变得尖锐了起来,必须尽快搞清楚原主的出身才行。

现在,答案出来了,那位月华小姐姓“邱”。饶是伏波,在听到这个字时,也不免轻轻吸了口气。她不知道这个大乾朝到底有多少姓邱的将军,但是在海边,只有一个。都督四省,只花三年时间就荡平贼寇,逼得几大匪帮退避出逃,名满天下,最终却被天子灭了满门的镇海大将军!

这一刻,所有线索都汇聚在了一起。原主为何要女扮男装逃走?因为邱家要被灭门了,邱大将军想要救出自己唯一的爱女。严远为何会舍弃一切,只为寻一个弱女子?因为他曾在邱大将军麾下效命,是个能见到其家眷的亲信。他为什么不会怀疑自己的身手能力?邱大将军的爱女,会些武艺兵法又算得了什么?

当初孙二郎就曾问过她,跟邱大将军有何牵连。那时她一口否认,谁料阴差阳错,这具身体竟然是邱大将军的爱女!

那么问题来了,她能告诉严远实情吗?能阐明自己并非是月华小姐,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孤魂吗?

当然不行。

就算是伏波,也没法把话说出口。不知花了多大代价,牺牲了多少条人命才得以出逃的邱小姐,早就死在了贼人手中;威名赫赫的邱大将军蒙冤族灭,却连最后的骨血也没保住。

更要紧的是,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严远会不会反目?好不容易打下的罗陵岛还能守住吗?加入赤旗帮的数个村子,又要如何求存?

既然不能实话实说,那继承了这具身体,她又该做些什么呢?

沉默了良久,伏波缓缓开口:“父亲曾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去寻子欣,隐姓埋名,求个一生无忧。”

严远的眼睛猛地亮了:“徐将军如今正在滇省,属下可送小姐前往!”

那个“子欣”,应该就是军门曾经提拔过的小将徐显荣。此人虽说仕途不显,却是个守诺的正人君子,把小姐交托给他,也未尝不是个好归处。严远真是巴不得立刻听从军门的遗志,把小姐送出贼窝,换一个能够安身的环境。

谁料面前的女子摇了摇头:“那我父亲的冤屈又要谁来洗刷,遗志又要谁来完成?”

严远猛地闭上了嘴,双拳紧攥。邱大将军是冤死的,世人皆知,满朝文武却无一人相救,更无人敢说上一句。权臣当道,世族祸国,那御座上的昏君只是听信了几句谗言,就狠心残杀忠良,何人能为军门伸冤?!

他当然是恨的,恨的直接弃官出奔,想要跑去救人。然而身单力孤,如何能救?最后还是忠伯给他去信,想请他一起护送小姐出逃,严远才到了雷州。又辗转数百里,奔赴罗陵岛,只为那一丝渺茫希望。

他做不了更多了,只能拼死护住军门最后的骨血。然而现在小姐告诉他,她还想做的更多。

那一刻,严远说不出是羞惭还是怨愤,是忧心还是愧疚。许久后,他咬紧了牙关,低声道:“小姐只是女子,不该背负这些。”

“若我能,就该背负。”伏波的眉眼舒展开来,也吐出了心底郁结。

她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在被世事推动,不停歇的奔波操劳,为了身边人挣一条出路。然而她心中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可以作为目标的推动力。这里没有她要守卫的祖国,没有她要保卫的人民。但是这里确实有需要保护的人,有需要洗刷的冤屈,有需要继承的宏远。既然接收了这具身体,又何妨背负些责任呢?

严远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仍旧固执的摇了摇头:“那也不该为贼,军门一生清誉……”

“一生清誉,也换不回一家老小的性命。”伏波打断了他,“而且我不是贼,赤旗帮也不会成为匪帮。父亲想要守护海疆,想要让海边的百姓安居,这世道,这朝廷却不允许。既然如此,我就重新找出一条出路!”

这番话简直太干脆,太果决,也太让人无法辩驳了。天子如此昏聩,朝廷如此败坏,如何完成军门的遗志,为他昭雪平反?可是聚众纵啸,搅乱海疆,又跟反贼有何区别?

严远只觉脑中乱的厉害,连话语都结巴起来:“邱氏满门忠烈……”

伏波笑了,笑得讥讽:“我不是忠臣良将,我是个女子。”

千万种劝诫都被堵在了喉间,噎的严远吐不出话来。若她是个男儿,自己也许二话不说就听令行事,只盼能为军门报仇雪恨。可是她偏偏是女子,严远怎能不纠结,不犹豫,不想劝上一劝?然而现在,这理由又被摔回在了脸上。一个女子,跟她讲道理有用吗?可是不讲,难不成还能违命?再怎么说,她也是军门的遗孤啊……

眼看严远一脸错乱,伏波也不管他,直接道:“以后别再叫那个名字了,我现在名叫伏波,降伏的伏,海波的波。赤旗帮中只有几人知道我是女子,也别露了口风。”

严远听到这个新名字,突然就僵住了,过了许久,他缓缓道:“军门曾说过,惟愿海晏河清,天下安宁。”

“伏波”二字,又何尝不是军门的夙愿,是他未尽的遗志呢?

这话说的轻而缓,却让伏波心头狠狠一颤,想起来那个给她起名的人。他曾炫耀过,这名字取得太好,即是“伏波惟愿裹尸还”,又是“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是他能想出的最好的名字,盼着她也能为国效力。他也曾怒骂过,不该取这么个名字,让她不像个女儿家,太争强好胜,太自不量力。

然而现在,一句“海晏河清”,将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合在了一起。也跨越了时间和空间,让这个属于她的名字,有了全新的意义。

她已经“惟愿裹尸还”了,是不是也能来一次“但愿海波平”?

一抹笑浮上了唇角,伏波迈开了脚步:“走吧。”

而这一次,严远没有开口,就这么紧紧跟在了她身后。

奴仆住的院子在寨子最西角,并未被火势波及。而且因为乱起是在夜间,奴仆们缺衣少食,多有雀盲症,哪敢趁夜出逃?再说了,这是海上岛屿,逃又能逃到哪里?大多数人都蜷在草棚里瑟瑟发抖,胆大的也不过出来看看,只盼别闹到这边,给他们留条活路。

谁料只闹腾了半宿,外面就渐渐安静了下来,这是打完了?青凤帮的人胜了吗?会有人来处置他们吗?正惊疑不定,院门突然被人打开了,众人被赶出棚屋,聚在了院中。

此刻天刚蒙蒙亮,一宿没睡着,又担惊受怕,所有人都畏畏缩缩,低头弯腰,生怕触怒了新主人。

目光在这群骨瘦如柴,被困贼窝的可怜人面上扫过,伏波高声道:“如今罗陵岛经易主,归我赤旗帮所有。尔等估计都是被劫来的,若是想走,过几日我可派船送你们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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