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1 / 2)
“试个屁!咱们来是干什么的?” 那大汉哼了一声,“都先停船,让对方先走。这些人训练有素,身份怕是不简单,咱们是去打罗陵岛的,别没事找事!”
话虽这么说,但真碰上小船对,吃一口肥的也没啥关系。然而偷嘴的,谁会去啃硬骨头啊?真要是惹出乱子,还不被东家生吞活剥了!
于是一群海盗动都没动,就这么看着那船队跑远了。
“真,真没追上来?”钟大亮亲自操舵,这时已经汗出湿衣。不住回头张望,发现那群海盗真没有追来的意思。这,这就逃过一劫了?
钟平此刻也是额上见汗,深深看了那旗舰一眼。那年轻俊俏的帮主,究竟长了个什么样的胆子,面对那么多海盗,也敢大摇大摆退走?只是因为船队有阵法吗,还是有什么别的依仗?
这一刻,就算是这位沉稳干练的老船长,也不免动摇了心神。若赤旗帮真这么厉害,他就得认真考虑投效的问题。只有趁着对方势力不显,赶紧投身,才能获得巨利。将来若是赤旗帮能变成青凤帮,乃至长鲸帮的那样的大帮,他们这些小船主可就要鸡犬升天了!
而有这念头的,又何止是钟平一人!
不过这些小船长再怎么激动,也没有影响旗舰的运作。伏波已经命令船队恢复之前的阵型,继续前进。那个燕剪阵对于别的海盗可能没有用处,但是对于大概率掌握了火器的匪帮而言,就是故布迷阵了。要真不管不顾打过来,她都要怀疑这青凤帮名不副实了。好在,她并没有选错。
兴许是罗陵岛的贼人被青凤帮牵制了,之后的航程中,再没遇上过大型船队,一行人顺顺当当来到了合浦私港。
能够安平下船,四位船长都喜形于色,赶紧下船卖自家货物去了。伏波则把三位属下招来,分配了任务:“二郎和阿牛留着港口卖货,顺便盯着点那几个船长,猛子随我去寻陆公子。”
李牛赶紧道:“头儿,我们不用一起去吗?也好给你撑个场子!”
伏波看他一眼:“你敢跟陆公子坐在一起用饭吗?”
李牛愣了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是真不敢啊!那样的贵公子,别说吃饭了,他连屁也不敢放一个,生怕遭人耻笑。
见他不吭气了,伏波笑道:“我身后站一个人还算撑场子,站三个人就是拆台了。况且这么多船,也要有人看着点,不能光让二郎一个忙活 。”
听到这话,李牛总算老实了。有孙二郎坐镇,也不怕闹出什么乱子。伏波不再多话,直接命人送上拜帖,带着林猛前往陆府。
还是那栋豪宅,也还是那位翩翩佳公子,只是再次相见,两人的态度皆有了不同。
“新稻刚下,就有贵客登门,贤弟当真是位信人。”陆俭亲自迎出了门,笑得一派真诚,就像是见到了远道而来的好友。
伏波也笑道:“承蒙陆兄抬爱,小弟才能把摊子铺开。这新一季的稻米,岂能错过?”
这随意姿态,让陆俭唇边笑容更甚:“今日愚兄可是备了宴,不知贤弟可否赏脸小酌几杯?”
后面站着的林猛听得心惊,头领果真没猜错,这陆公子还真是见面就要请人吃饭!
伏波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陆兄盛情,岂敢推却?”
这一问一答恰到好处,称得上宾主相得,陆俭看都没看背后站着的林猛,带着唯一的贵客,迈入院中。
第三十六章
宴席摆在了花厅中,和之前的客厅不同,这里的房屋结构更加雅致,三面都是镶了明瓦的大窗,正面无门无墙,只挂纱帐,能瞧见不远处婀娜绽放的玉兰花树。馥郁的花香代替了熏香,甜而不腻,让人心醉。
更加醉人的,还有醇酒美人。并没有用常见的大圆桌,陆俭居然用了分餐式的食案,有美婢侍候,歌舞佐餐,只是进到屋中,便觉春意盎然,寒气尽消。
林猛只觉腿都不会迈了,头也不敢抬,直愣愣杵在一旁。伏波却不怎么在意,直接脱了鞋,盘腿坐在了案前的锦榻上。
这坐姿,当然不合礼仪,偏偏她做起干脆利落,反倒让人觉得潇洒。陆俭也不见怪,同样侧坐在了位上,往凭几上一靠,别有一番闲逸风流。
“合浦地偏,实在没什么好酒。这瑞露绵软,不知贤弟可还喜欢?”一上来,陆俭就举杯敬酒。
伏波并不知道这具身体的酒量,但是闻一闻,就知道杯中的是米酒,因而也不在乎,直接一口喝尽。温过的米酒,果真入口绵软,蜜香四溢,让人神清。
她坦言道:“小弟并不善饮,这酒倒是对胃口。”
一个跑海的,还是少年人,能大大方方说出自己“不善饮”,可是难得的旷达。陆俭笑道:“世人皆爱香雪露、蓬莱春,喜黄酒浓香,白酒甘冽,我却独爱甜酒,不想遇到了知音。今日天暖,正合饮酒赏花,贤弟切莫拘谨。”
主人如此体贴,客人怎能扫兴?两人都没提交易的事情,就这么喝酒吃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宴是好宴,端上桌的都是佳肴,遇到难得的食材,陆俭还会聊上几句,问问客人喜好。
除了这些,也不免谈起些趣闻。似陆俭这般的人物,自然不会讲那些低俗无趣的笑话,而是自闲聊引出轶事奇闻。什么南海巨蚌里开出的杯口大小的珍珠,几丈高别无杂色的珊瑚树,南洋来的莹白牙雕……身处海港,可不就这种故事最为吸引人?偶尔还会夹杂两句江东风物,亦有一番雅趣。
陆俭的口才实在太好,什么故事到他嘴里都能有滋有味,引人入胜,连林猛这个打酱油的都听的入了神。当然,他也不是时时都在说话,待到乐起时,两人也会停下来交谈,看那美姬折腰挥袖,舞姿翩跹。
一曲作罢,陆俭笑道:“我还是更爱清曲,杂剧虽说精妙,却耽于情爱了。贤弟可有爱看的曲目?若有想看的,亦可招人来演。”
他说的自自然然,伏波也答的干干脆脆:“粗鄙之人,就爱舞刀弄槍,哪里懂这些?我瞧着这舞就挺好。”
陆俭失笑,点了点那舞姬:“娇娘,还不谢过公子。”
那女子果真娇娇怯怯行礼,一双妙目似含秋水,看的林猛眼睛都直了,伏波只是笑笑,让她免礼。她并不在乎酒桌上谈些什么,看些什么,却在乎话里的深意。这些漫无边际的闲谈,看似只是在助兴,实则却是在套话摸底。
一个人的偏好和习惯,是能看出人生经历的,特别是在古代这种地域性更为鲜明的时代。极端点说,爱吃哪种菜,爱喝什么酒,都能瞧出一个人出生的地域,而见闻和品味,甚至能展现一个人的出身地位。那些关于海货的奇闻,真只是助兴吗?恐怕更多是在试探她对于海贸的了解,以及观察她是否会为财货所动吧。
当然,陆俭在套话的同时,也显露了些属于自己的东西。只可惜伏波并不是正经的本土人士,也没有足够分辨的阅历,因而不曾接话,也从未深究。毕竟他们要谈的东西,不是简单两句套话就能搞定的,迟早要深入下去,展现彼此底牌。
看着那始终神色淡然,找不出任何破绽的少年,陆俭也在心底暗叹。一个人想要隐藏出身,其实并不容易。言行举止,见识喜好都能露出马脚。可是面前这人,是他从未见过的类型。他能轻易感觉到对方出身不凡,却始终无法判断他来自何方,身家如何。一个吃穿上没有偏好,对享乐不感兴趣,财富无法动摇心智,甚至连女色都能视若无睹的人,要怎么找出破绽,寻到根底?
陆俭让舞姬们退下,这才举杯轻笑:“酒这东西,果真还是要跟知交共饮。陆某不才,也算有些阅历,却不曾见过贤弟这样的人物。”
当日那个被他称作“船长”的人,如今已经心甘情愿站在了他身后。原本只能掌控一条小船,如今的却有个中型船队。有如此能力手腕,还用在乎他的出身吗?
这是要进入正题了?也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也摸过了一遍底了,当然要谈谈正经事。伏波微微一笑:“也是运气使然,若没有陆公子低价卖粮给我,何来小弟今日?”
这听起来像是吹捧,却也未尝没有深意。陆俭同样笑着问道:“那贤弟这次准备运多少粮回去?”
身为地头蛇,他会不知道自己船队扩张的事情?然而伏波还是诚恳道:“至少要三千石才够。”
一口气比之前多要了一千石,还是“才够”,这就证明他已经有了销售的渠道。才两个月,粮道就已经铺好了吗?换句话说,他已经搞定了当地豪强,甚至利用这些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
饶是陆俭,也不由情真意切的叹了一声:“这点小打小闹,倒是让贤弟屈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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