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1 / 2)
看着那小丫头两眼放光的表情,伏波笑着叮嘱了句:“不过平日里我还是男装打扮,可不能在外人面前叫我姐姐。对了,我姓伏名波,你姓什么?可还有家人?”
大丫神色一黯:“我姓何,前些日娘生了小弟,我爹就把我卖了。”
她说的平淡,但是话里的分量一点也不轻。就算养不活要卖女儿,也少有直接卖进窑子里的,那当爹的是何其狠心。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就要被人毒打,被人欺凌,又有几个能撑的过来?她却还能拼上性命,只为一条活路。
伏波轻叹一声,摸了摸她的发顶:“以后就跟着我吧。大丫也不是个正经名字,不如换个……”想了想,她问道,“叫何灵怎么样?灵就是灵巧的意思,你是个聪明胆大的女孩儿,衬这个名字。”
大丫怔在了当场,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名字这种东西,也是她们配叫的吗?就算是品芳阁,也只有花魁头牌有名有姓,其他都不过是个卖笑的花名罢了。而且她还说了,那个“灵”是“灵巧”的意思,她还夸她聪明胆大。从没人夸过她,爹娘骂她是赔钱货,老鸨骂她是不知好歹的小贱人,就连桃儿都要骂一句丧门星。可是偏偏,这个只认识她一天的人,会夸她,还给她起了个意头极好的名字!
泪流的停都停不下来,大丫——不,该叫她何灵了,捂着脸往后闪躲,她哭的太丑了,而且还流了鼻涕,不能污了那件新衣……
一方手帕递了过来,伏波蹲下身,对那哭的泣不成声的小丫头道:“乖,别哭了,我还指着你给我梳妆呢。”
话虽有些调侃,但那双眼中的满是让人安心的笑意。何灵哽咽了一下,泪流地更凶了,却也抓住了手帕,用力擦起了脸:“要,要怎样的妆容?”
伏波偏头想了想:“化个妖艳些的如何?”
何灵:“……啊?”
※
花了些时间,张县丞才反应过来,万铨只是昏了过去,而非丧命。又费了不少力气,他才让人把这家伙弄醒。
换了房间,换了衣裳,再也见不到满屋的血和让那人胆寒的威胁,张县丞才缓过了口气,开始怒斥这便宜妹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吃酒,怎么还有人摸上门来行刺!那狗头都摆在你枕边了,你还不知吗?就不怕人家取了你的狗头!”
万铨此刻面色蜡黄,还有些打摆子,颤巍巍道:“我,我也不知啊。这不好好的嘛,连隔壁护卫都没听到动静,谁知道是什么人干的!舅兄,舅兄啊,这明摆着是冲咱们来的,你可要好好派人查查啊!”
张县丞简直想啐他一脸。什么叫冲咱们来的?明明是冲你来的!然而“鸡犬不留”和那满地的鲜血实在让人胆寒,张县丞还是把品芳阁的老鸨给叫了过来。
已经知道了雅间里的惨状,老鸨也吓得魂不守舍,赶忙道:“大人明鉴啊!咱们这小楼都是靠姑娘吃饭的,哪会弄这些东西!昨儿也有护院看着,也没听见动静啊!大人,大人,这真不是楼里闹出来的,说不定是什么江洋大盗……啊……”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骤变。
瞧着这贼婆娘的模样,张县丞一拍桌案:“你可是想起什么了?快快招来!”
那老鸨哆嗦了一下,才抖着道:“昨儿,昨儿是来了一伙大豪,奴瞅着像是海上来的……”
张县丞和万铨面上齐齐变色,大豪?难不成是海盗?!县里又见到海盗了?这,这些人怎会找上他们?
“啊!那李家,李家不就是跑船的……”还是张县丞反应更快,拍案而起,指着万铨骂道,“是不是你小子惹的祸?怪不得啊,怪不得人家说什么‘兄弟’,可不就是你搞的鬼!你都不先查查吗,就敢胡来!”
万铨也慌了神:“舅兄,我是真没听说啊!那就是一伙渔民,哪是什么海贼?再说了,若真是贼人,县,县里也该派人去剿啊!总不能任他们嚣张跋扈,连县官也敢威胁吧?”
“你懂个屁!”张县丞只恨不能一巴掌抽上那肥脸,现在镇海大将军都被杀了,谁还敢提剿匪?没看海边又哗哗的闹匪患,被攻打的村子都有好几个了。县令如今都只想着怎么捞钱离任,谁还管这些啊!
见张县丞一副滑不溜手,想要置身事外的模样,万铨急了:“舅兄!李家那事也少不了你关照啊,若是咱们怕了,还不知有多少后患呢。这是不瞧见了他们的人吗?赶紧问个清楚,使人锁拿啊!这才一晚上,说不定能抓到呢!”
“能抓一个,能抓一窝吗?”张县丞一屁股坐在了凳上,直喘粗气,“人家都说了,‘害我兄弟者’,那是只说李家吗?你有几条命够人家夜半上门的?”
万铨只觉浑身冰冷,像是又瞧见了那断颈的狗头。可是不拼一拼,难道等死吗?眼中泛起了血丝,万铨提高了音量:“不管怎么说,总得查一查啊!还有那李家,不是还没死人吗?说不定还有转圜的机会……”
这话倒是让张县丞精神一振,是啊,这还没死人呢!要不人家怎么只杀鸡杀狗,没有伤人?留这一线,恐怕也是能谈一谈的。
想到这里,张县丞立刻厉声道:“昨日那伙人形貌如何?是谁伺候的?什么时候走的?都给我一一说来!”
老鸨听到这话,只觉肝儿都颤了。这是不打算报官吗?强人可都摸上门了,官府不管,谁来护着他们?然而县丞都发话了,老鸨也不敢得罪,又慌忙叫人,结果昨晚伺候的桃儿就被拖了上来。
被抽了两巴掌,头发都散了,桃儿哭着喊道:“大老爷,我真的不知他们是歹人啊!而且弹了会曲儿,他们就让我下去了!”
“那伙人来了几个,都说了些什么?可有人出入房间,什么时候走的?”张县丞连声问道。
桃儿脸色顿时大变,支支吾吾道:“开始只来了三个人,后来又加了一个。奴,奴没听到他们谈话,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
一听这话,老鸨就怒了,冲上去给了她一个耳光:“你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难不成是逃了差事?”
来了客人都要从头伺候到尾,哪有不知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也是昨夜熬的太晚,她送客后直接就睡下了,也没问这小蹄子。
被抽的一个趔趄,桃儿捂住脸嚎道:“娘,女儿昨晚闹了肚子,也是没法子才让身边的丫头伺候着,说不定那丫头知道……”
老鸨只想把这贱人毒打一顿,然而此刻张县丞盯着,她又不好发作,只得又让人去找那小丫头。这下可好,传回的消息居然是找不到人了。
张县丞脸一下就黑了:“怎么会找不到人?!那丫头是什么来历?”
老鸨此刻腿也软了,哆嗦着道:“就是个卖来的小丫头,刚调教好了,还没见过客。不会,不会是被人杀了吧……”
一夜过去,竟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简直比就地杀了还让人胆寒。昨儿可是她亲自送人出门的啊,若是一个不好,说不定连她的命都不在了。
卖来的?还是个新人?这到底是窑子里出了内鬼,还是那小丫头撞破了什么,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了?
“让护院好好搜搜,看看能不能寻到尸首。还有那雅阁也仔细查查,看人是怎么进来的。”张县丞皱着眉头吩咐道。
万铨赶忙道:“这些护院又能看出什么,要不从衙门里调个老捕快来瞧瞧?”
牵扯到命案,还是捕快更有经验嘛,说不定能瞧出什么呢!
张县丞却恨得牙都痒了,用力一拍桌案:“叫个屁!还不嫌乱吗?再闹出大动静,看你怎么收场!”
万铨一缩脖子,也不敢多话了。张县丞定了定神:“赶紧查清楚了,我再回县衙盘问下李家人,说不定也能套出些话来。”
人肯定是不能再得罪了,但是就这么被吓住了,也有些不妥。他还得再好好筹谋一番,把这烂摊子解决了才行。
第二十七章
羊师爷起了个大早,吃罢早饭,晃晃悠悠去了书房。今日老爷并不升堂,他却不能得闲,要操心的事情着实不少。
今夏县里遭了风灾,各地收成都不好,加之朝中出了变故,官兵都被调了回去,许久没出现的海贼又冒了出来。这下他那东翁就坐不住了,火急火燎想要疏通关节,离开这穷山恶水的鬼地方。偏偏此县地贫,又打了好几年仗,底子都被掏空了,连摊派下来的赋税都收不齐,哪来的油水可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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