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2 / 2)
伏波和林猛齐齐脸上变色,如果是抗税,乃至走私都情有可原,藏匿逃犯可就是另一码事了,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林猛急急道:“恩公,此事招惹不得啊!那毕竟是官府……”
他话没说完,那传信的李家人“咕咚”一声就跪在了伏波面前:“吾等是被冤枉的啊!船长可是我东沟村的顶梁柱,族长说了,这边的村人都听伏公子差遣,只要能救出船长,多少钱吾等都能出!”
这世道,没了可靠的船长,对于一个靠跑海吃饭的村子可是灭顶之灾。林家村那是碰上了伏波这样的救命恩人,才有了转机,而现在,东沟村遇上的是比贼人更可怕的官府,这要是没人搭救,可就真枉死在牢里!也正因此,李氏族老才派人来求救,只盼能得援手。
伏波眉头紧皱,还未开口,门外哗啦啦又冲来了一群人,个个拳头紧攥,满脸青筋。其中领头的,正是李家船上的舵手李来,就见那汉子踏前一步,大声道:“伏公子,吾等得救救阿牛哥,若是没了他,李家就垮了!”
这话就像炸了药桶,七八个李氏族人齐齐喊了起来。
“伏公子,我这条命就放在这了,听你差遣!”
“吾等可以攻打县城!”
“对!杀了那狗官!救出牛叔!”
眼看众人的口号越来越激烈,伏波面色一沉,低声喝道:“都给我闭嘴!你们知道县城有多少官兵吗?情况不明就喊打喊杀,是想救人还是想害人!”
这番呵斥,终于压下了义愤,让那群李家人抿紧了双唇。然而一双双眼里,仍旧透着凶狠和不甘,还有浓烈无比的杀意。这些可都是见过血的海上男儿,连海盗都杀过,遇上不平岂肯善罢甘休?
瞧着眼前众人,林猛已经满头大汗,脊背发凉了。虽然为了贩粮,李牛带走了不少人,但是还有十来个青壮留在这边操练,连船都停在岸边呢。这要是闹起来,怕不是所有姓李的都要冲去跟县官拼命。这要是处理不好,可是会出大乱子的啊!
伏波却神色不变,扭头对林猛道:“去请你们村老过来,还有孙二郎和孙家主事人,我有事相商。”
第二十一章
林猛不敢耽搁,立刻出门找人。如今正是修建舂米坊的紧要关头,孙二郎和三村族老都守在那边,因而没花多长时间,几人就匆匆赶来。
林家来的是林猛的四叔,最是老成持重。孙家来的则是孙二郎的亲伯父,也是孙家族老之一。至于李家,来的直接就是李木匠。他辈分足够,又是李牛的叔爷,如今听到消息哪还能坐的住!
一进门,李木匠抢先道:“阿牛可是得罪谁了?怎么被套了个藏匿逃犯的罪名?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这是大实话,李牛一个私船船长,最大的罪名难道不该是出海走私,违反了禁海令吗?逮着这么大的漏洞不抓,反倒说他藏匿逃犯,听起来就觉得不对。
被族叔这么一骂,传信的李家人赶忙辩解道:“没有得罪谁啊?船长这两月都在海上漂呢,能惹到什么人?”
一旁林四叔皱眉道:“你们不是回乡贩粮了吗?可碰到过麻烦?”
“没有!”那人斩钉截铁道,“粮都卖出四百石了,还有几家想要赊账呢,怎会得罪人?”
林猛听到这话眉头大皱:“我这边才卖了二百多石,你们怎会卖的如此快?真没碰上什么事儿吗?”
两家一人分了五百石,至少要走两趟才能全都卖出去。林家这边是连赊账的都一起算上,才买到了二百多石,李家还没带回赊账的人,直接就卖出了四百石,这动作可够快了。
那李家人有些不忿:“卖得快自然是我家船长的本事!啊,前两日倒是有个粮商想要从我们这边卖粮,价钱压的太低,没卖给他……”
听到这话,李木匠睁大了眼睛:“粮商知道是咱们村卖粮了?不是说打伏恩公的旗号吗,他怎么找上你们的?”
那李家人一怔,面上露出了些尴尬:“我,我也不知……”
这下众人都明白过来,多半是李牛贪功,卖粮卖的有些大手大脚,下面人口风也不严,这才被人摸上了门。
李木匠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你们怎么这么糊涂!粮商是好惹的吗?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来跟众人说说!”
孙二郎面色也不大好看:“若是如此,诬告之人多半跟那粮商有关。县城里的大粮商往往也是乡绅豪富,买通官吏并不算难。”
这就是最让人头痛的局面了,之所以选择沿海的村子卖粮,为的就是避开和粮商的正面冲突。只要不把稻谷卖进城,两者就能暂时相安无事。而等他们的糙米产出来,不论是找人代销还是自己贩售,都不会有太直接的利益冲突。毕竟糙米的市场和售价摆在那儿,哪怕运去番禺都是不亏的。
现在可好,第一步没迈出去就被人盯上了,如果不解决,才真是要命的麻烦。
孙家二伯长叹一声:“若真如此,恐怕就是求财了。没个几百两疏通,哪能从衙门里捞人?这是要伤筋动骨啊!”
林四叔则摇头道:“未必只是求财,从中作梗的粮商才是关键。他怕是想胁迫李家为自己运粮。”
如果只是求财,什么罪名不好,偏偏避开海禁,选一个藏匿逃犯的名头。恐怕也是那粮商眼馋低价的粮食,想打折了李家的腿,让他们为自己效力。然而问题是,面对这样的情形,要如何处理?
“此事不好办啊……”孙二伯叹道,“若是阿牛熬不过,说不定连咱们两家都要被牵连进去。我就说卖粮不靠谱,现在弄成这样,还不如随便拉点什么运到番禺卖呢。”
林四叔却摇了摇头:“说这些已经没用了,现在救不救李家才是关键。这要是不救,船队还能不能支应起来?”
“咱们不是还有艘大船嘛?”孙二伯这话的意思可是相当明显了,就算没了李家,他们如今也有三条船了,也能组成船队嘛。
听到这话,李木匠还没发火,孙二郎先皱眉道:“二伯,话不是如此说的。若是咱家遇上了事儿,难不成别家也可以弃之不顾?再说船队还有李家十来号人呢,若是不救阿牛,恐怕人心要散。”
李木匠眼眶都红了:“还是贤侄明白事理。若是个个都跟你们一样,还跑个屁的海!”
林猛也道:“孙二说的是,怎么说也是并肩在海上走过一遭的,这忙该帮啊!况且林家也买米了,难不成也等人打上门来吗?”
他们这些人,终归都是跑海的,若细究起来个个都能下狱。今天是李牛,明日就不会是他们吗?
既然都这么说,也不好再推脱。孙二伯发愁的敲了敲腿:“那要咋办呢?凑钱去赎人?跑去找那粮商,给他运粮?咱们这舂米坊都建起来了,岂不是白费了……”
没人能回答这问题,孙二郎和林猛同时转头,看向了那未发一言的身影。
面对着众人的目光,伏波沉思片刻才道:“一旦服软,就要被人任意拿捏,绝不能简简单单给钱了事。”
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是狠辣的豪绅,是钱权勾结的贪官污吏,这可比海盗可怕多了。至少海盗还有避开的几率,还有击败的可能,而只要三个村子都在岸上,那村里的老弱妇孺就逃不过这些人的魔爪。
之前决定卖粮,伏波就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也小心谨慎的想出了避开麻烦的办法。但是她心里也明白,再充足的准备都有失效的可能,毕竟这里是古代社会,还是不顾沿海人民死活,大肆搞海禁的朝代。想要壮大自身,免不了会遇到阻碍。
那要如何应对呢?
沉思片刻,伏波道:“先去查查那粮商的来历、背景,以及他在官府中的门路。县衙里有多少兵,县令姓甚名谁,资历如何,也要弄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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